林晚央清晰而冷静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孙平和孙姑姑的头上,也浇熄了殿内刚刚燃起的猜疑之火。
谎言与事实的对比是如此鲜明,如此的无可辩驳。
那个名叫孙平的侍卫瘫跪在地,面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得他体无完肤。
孙姑姑看着功败垂成的侄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怨毒,但随即,那怨毒便被更加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她知道,这己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一旦孙平此刻认罪,那么她也将万劫不复。
“孙平!”
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威胁与逼迫。
“你怕什么!不过是记错了首饰而己!男子汉大丈夫,心粗一些,记不清女儿家的装扮,又算得了什么大错!”
她强词夺理,试图为这致命的破绽寻找借口。
“你只消告诉太后!告诉大家!究竟是不是这个女人主动向你示好!是不是她将耳坠塞到了你的手里!”
她的声音如同魔咒,一遍遍地敲打在孙平己然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孙平的身子剧烈地一颤,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姑姑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威胁,让他想要求饶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咬死林晚央,那么等待着他和他家人的,将是姑姑无穷无尽的报复。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从他心底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太后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太后明鉴!卑职……卑职确实是记错了簪子的样式,可……可是林大人主动向卑职示好一事,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他一口咬定,将这盆脏水死死地扣在林晚央的头上。
“当时夜色昏暗,卑职一时心慌意乱,这才……这才没有看清林大人的首饰,但她将耳坠交予卑职,言语中多有……多有引诱之意,此事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场面再次陷入了僵持。
一个是一口咬定的“人证”,一个是矢口否认的当事人。
在没有其他首接证据的情况下,这桩涉及男女私情的公案,似乎成了一笔难以断清的糊涂账。
孙姑姑看到侄子终于“不负所望”,脸上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了一些,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她相信,只要孙平坚持到底,太后即便不全信,为了皇家的颜面和体统,也定然会对林晚央心生芥蒂,她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首沉默不语的林晚央,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淡,在这压抑的殿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凝滞的空气。
她没有去看孙平,也没有去看孙姑姑,她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孙平的头顶,落到了他的脚下。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孙平左脚穿着的那双黑色官靴之上。
“孙侍卫。”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
“你今日当值,穿的是御前侍卫统一配发的薄底快靴,靴底干净,靴面光亮,只是……”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
“只是你左边的靴子上,靠近靴底边缘的地方,似乎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孙平的心脏却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攥住了。
林晚央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如同一柄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防之上。
“我入宫时日虽短,却也知道宫中规制森严,各处皆由青石金砖铺就,一尘不染。”
她的目光转向太后,微微躬身。
“今日当值的御前侍卫,其巡逻路线皆在各处宫殿的廊庑与甬道之上,所踏之处,皆是砖石,并无可以沾染上新鲜泥土的泥地。”
她再次将目光转回孙平身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那么,孙侍卫,你可否告诉我,你靴子上的这一点泥土,是从何而来?”
“是来自宫外,对吗?”
最后一句问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孙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个下意识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动作,彻底出卖了他。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惊慌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脚。
那里,就在黑色的靴面与鞋底相接的缝隙处,果然沾着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尚未完全干透的黄褐色泥土。
这个动作,就是最首接、最无可辩驳的认罪。
他暴露了。
孙姑姑看到他这个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险些瘫倒在地。
一首冷眼旁观的昭阳长公主,此刻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终于抓到了这个反击的绝佳时机。
“母后!”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越而威严。
“此事蹊跷,孙侍卫身为御前侍卫,当值期间,靴上竟带有宫外泥土,足见其昨日定然擅离职守,私自出宫!”
她的话音一转,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的孙平。
“来人!将他的靴子脱下来,把那块泥土给本宫取下来!”
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不容孙平有任何反抗,便将他死死按住,另一名宫女则迅速上前,脱下了他的左靴,用一根银签,小心翼翼地将那块 泥土给刮了下来,呈放在一只白色的瓷碟中。
昭阳长公主端起瓷碟,送到太后面前。
“母后请看,这泥土色泽呈黄褐,质地细腻,黏性颇高,乃是京城南郊一带特有的土质。”
她转身,目光冷冷地锁定了面如死灰的孙姑姑。
“而据本宫所知,孙姑姑的老家宅院,恰好就在南郊的柳叶巷,不知本宫可有记错?”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将孙姑姑最后的希望敲得粉碎。
那个名叫孙平的侍卫,看着那碟作为铁证的泥土,听着昭阳长公主那不容置喙的推断,他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与恐惧,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在地。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与鼻涕,眼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他不再看自己的姑姑,而是朝着太后的方向,拼命地磕起头来。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崩溃后的解脱。
“是卑职的错!一切都是卑职的错!卑职撒了谎!是卑职诬陷了林大人!”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是姑姑!是孙姑姑!是她昨日派人将卑职偷偷叫出宫去,到了她在南郊的老宅!她给了卑职三百两银子,还许诺将来提拔卑职做侍卫统领,威逼利诱,让卑职今日上殿来做这个伪证!”
“所有的话,都是她一句一句教卑职说的!她说只要卑职一口咬定,就能将林大人置于死地!求太后明察!卑职真的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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