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那崩溃后的嘶哑招供,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孙姑姑的脸上,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防线。
整个慈宁宫正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如泥、彻底失去了所有尊严与体面的女人身上。
那目光中,有鄙夷,有愤怒,有震惊,也有着一丝看到恶人终得报应的快意。
孙姑姑跪在那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她双目空洞,失神地望着冰冷的地砖,耳边回荡着侄子那一句句致命的指控,大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几十年的经营,几十年的体面,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泡影。
宝座之上,太后的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扶手上的龙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
陷害朝廷命官。
诬告御前女官。
指使侍卫作伪证。
桩桩件件,都是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罪。
极致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攫住了孙姑姑的心脏,将她从那短暂的麻木与绝望中惊醒。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宝座上那个主宰着她生死的女人。
她连滚带爬地向前膝行,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散乱的发髻垂落在脸侧,泪水与鼻涕糊了满脸,再也不见半分往日里掌事姑姑的威严。
“太后!太后饶命啊!”
她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她爬到太后的凤座之下,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抓住太后那明黄色的裙角,却又不敢真的触碰。
“老奴错了!老奴是真的错了!”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
“老奴……老奴是一时糊涂!是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啊!”
她开始为自己辩解,试图将这滔天的大罪,描绘成一时失足的过错。
“老奴伺候您……伺候了快三十年了啊,太后!”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从您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老奴就跟在您身边了!您的饮食起居,您的喜怒哀乐,老奴哪一样不是尽心尽力,哪一样不是放在心尖上!”
她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眼中充满了祈求。
“老奴看不得……看不得您对旁人比对老奴还好,老奴心里难受,这才……这才鬼迷了心窍,做下了这等错事!”
“老奴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林大人的性命,老奴只是一时糊涂,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知道谁才是您身边最得用的人!”
“太后,您就看在老奴这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老奴发誓,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求您给老奴一条生路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因争风吃醋而犯下小错的忠仆。
这番饱含着多年情分的哭求,终究是让太后那颗早己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她看着跪在脚下这个从年轻时便一首跟随着自己的老人,想起了过往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那双因愤怒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深处,终究是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与不忍。
殿内的气氛,因为太后这瞬间的沉默,而变得微妙起来。
昭阳长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太后。”
林晚央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用蓝色布面包着封皮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薄薄册子。
“臣女这里,还有一物,想要呈给太后御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那本册子上。
孙姑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那本册子,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祥的预感。
太后那丝犹豫的神色迅速敛去,重新被威严所取代。
“呈上来。”
王德福快步走下台阶,从林晚央手中接过那本册子,转身恭敬地呈递到了太后的面前。
林晚央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沉稳。
“此物,是前几日臣女命人清扫孙姑姑在宫外那处老宅时,于一处暗格之中偶然发现的。”
“此乃一本外账,记录的,是孙姑姑这些年来,与宫外商人勾结,私自倒卖宫中贡品,中饱私囊的全部罪证。”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孙姑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彻底的绝望。
太后拿起那本册子,入手很轻,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一本流水账。
她带着一丝疑虑,缓缓地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便猛地一滞。
那上面,用一种极为隐晦的代号和清晰的数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又一笔肮脏的交易。
“乙卯年,冬月,‘红缎’两匹,易银三百两,交割人,张记绸缎庄。”
“丙辰年,春,‘北珠’一斛,易银一千二百两,交割人,福源珠宝行。”
账本上,每一笔交易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时间,地点,货物,金额,一应俱全。
从珍贵的皮草,到稀有的香料,从御赐的玉器,到地方上贡的珍玩,无所不包。
太后的脸色,随着书页的翻动,变得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
她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翻动书页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快。
当她翻到最近的一页时,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那一页上,赫然记录着。
“庚申年,秋,‘长白老参’两支,易银三千两,交割人,济世堂。”
那两支长白山的上品老山参,是她不久前才刚刚赏赐给镇守边关、屡立战功的魏老将军,用以给他调养身体的珍贵药材!
是她用来安抚功臣、彰显皇恩浩荡的御赐之物!
如今,竟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这本肮脏的账册之上,被孙姑姑这个她最信任的奴才,换成了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装进了她自己的口袋!
一股难以遏制的、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从太后的心底猛地窜起,瞬间烧毁了她心中最后那一丝怜悯与情分。
她紧紧地攥着那本账册,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流露出犹豫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孙!佩!兰!”
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充满了雷霆万钧的震怒。
孙姑姑被这声怒喝吓得魂飞魄散,彻底在地,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猛地将手中的账册狠狠地砸在了孙姑姑的脸上,那本不重的册子,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将她最后的尊严与希望,彻底砸得粉碎。
“来人!”
太后支撑着扶手,颤抖着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给哀家拖下去!”
“打入慎刑司!给哀家严加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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