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寒风便卷走了秋日最后的一丝暖意。
风声呜咽着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像是鬼魅的低泣。
冰冷的空气从门窗的缝隙里丝丝缕縷地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房间里冷得像个冰窖。
小莲一边往手上哈着白气，一边不停地搓着自己己经冻得通红的手。
“小姐，天这么冷，再没有炭火，怕是要冻病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鼻尖也冻得红彤彤的。
林晚央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夹袄，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有些发紫，但神情依旧平静。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几个婆子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小莲的眼睛一亮。
“小姐，一定是送炭火的来了！”
她说着，便快步跑出去开门。
一个身材干瘦，颧骨高耸的管事婆子正指挥着两个小厮，将几筐黑乎乎的东西从板车上卸下来。
那婆子看到小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哟，小莲姑娘，今年的份例炭火送来了，快签收吧。”
小莲探头往筐里一看，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那筐里装的根本不是府里统一发放的青钢炭，而是一堆大小不一，满是烟灰粉末的劣质黑炭。
这种炭根本点不着，就算勉强点着了，也只会冒出滚滚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根本无法取暖。
小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指着那几筐黑炭，气得浑身发抖。
“刘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府里发的明明是上好的青钢炭，你为什么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们大小姐！”
刘管事用指甲剔了剔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小莲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如今府里开销大，自然要处处节俭。”
“王嬷嬷特意吩咐了，大小姐这里一切从简，有得用就不错了，可别挑三拣西的。”
她故意把“王嬷嬷”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你！”
小莲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圈都红了。
刘管事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账本往小莲怀里一塞。
“赶紧画押，我还要去别处送呢。”
说完，她便带着两个小厮，推着空板车扬长而去，留下满院的狼藉和刺鼻的煤灰味。
小莲抱着账本，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回到屋里，看着林晚央，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姐，她们……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林晚央从窗边走过来，拿起一块黑炭在手里掂了掂。
那炭又轻又脆，手指轻轻一捏，就掉下一大片黑色的粉末，弄脏了她的指尖。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炭扔回了筐里。
“小莲，生火。”
她的声音很平静。
小莲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小姐，这种炭……”
林晚央看了她一眼。
“生火。”
小莲不敢再多问，只好忍着委屈，从筐里捡了几块稍微完整些的黑炭，放进屋角的铜盆里，用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燃。
一股黑色的浓烟立刻从铜盆里冒了出来，伴随着一阵极其呛人的酸臭味。
烟雾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熏得人眼睛刺痛，眼泪首流。
“咳咳……咳咳咳……”
小莲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用袖子挥舞着，试图将浓烟扇走。
然而，那黑烟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地从铜盆里涌出，整个屋子很快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那炭火不仅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反而让冰冷的房间变成了一个无法住人的毒气室。
小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狼狈不堪。
她绝望地看着林晚央。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啊？”
林晚央站在浓烟之中，神色却依旧冷静得可怕。
她用帕子捂住口鼻，对小莲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把院子里所有的黑炭，都给我堆在院子正中央。”
小莲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照办了。
她忍着浓烟，将屋里的炭盆端了出去，又将院子里的几筐黑炭全部倒在了院子当中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做完这一切，林晚央才缓缓地从浓烟弥漫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块玄铁令牌，在指尖轻轻着。
然后，她对小莲说道。
“去，把刚才那个刘管事给我叫回来。”
刘管事很快就被不情不愿地叫了回来，她一进院子，看到那堆在中央的黑炭小山，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大小姐，您又有什么事啊？我这还忙着呢。”
林晚央没有看她，只是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声音清冷地开口。
“长公主殿下明日或许会派人来探望我。”
刘管事听到“长公主殿下”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强作镇定。
林晚央缓缓地抬起眼，目光如冰刃一般射向她。
“若让使者看到嫡女用这等炭火，你猜长公主会如何看待侯府的待客之道？”
刘管事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林晚央手中的那块令牌上，那独特的图腾和材质，让她瞬间想起了某个可怕的传说。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地上，牙齿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她一边磕头，一边掌掴着自己的脸。
“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是奴婢猪油蒙了心！都是王嬷嬷，都是王嬷嬷指使奴婢这么干的！”
她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变得青紫。
“奴婢这就去换！这就去换！”
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对着院外的下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都死人了吗！快！快去把库房里最好的银丝碳给大小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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