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镇魔司江南分部的宿舍内。
房间里异常安静，林渊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目紧闭。
他平静的外表之下，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体内疯狂上演。
八阶魔君妖核的残余能量，在他丹田深处化作一片狂暴的雷霆海洋，肆虐不休。
此刻，他体内的修罗之力分化成亿万条黑红色的细微锁链，正以一种野蛮的方式，对那片能量海洋进行着分割、碾磨、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林渊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
墨色的瞳孔深处，一缕极细的血色电光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林渊站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
这是在庞大能量的冲刷下，肉身强度再次跃升的证明。
他的目光，扫向房间的另一角。
顾星瑶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那件酒红色的丝质睡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但林渊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她保持着一个姿势，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那双本该流转无限风情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
一只蚊子嗡嗡地飞过她的耳畔。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头微微偏转，显然是依靠听力在辨别方位。
她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掩饰自己视力受损的事实。
【妖女都不做妖了。】
林渊心中念头闪过，脚步己经无声地走到了沙发前。
他的影子，将顾星瑶完全笼罩。
“坐好。”
冰冷的命令，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顾星瑶像是被惊扰到的猫，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点。
她转过头，看向眼前这个模糊而高大的人影，声音沙哑：“嗯？小狼狗，修炼完了？大半夜不睡觉，想对姐姐做什么？”
林渊没有回答她的调侃。
他俯下身，温热而干燥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睑上。
突如其来的黑暗，伴随着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让顾星瑶瞬间绷紧的身体，又慢慢放松下来。
下一秒，一股凝练至极的力量，自他掌心缓缓渗入。
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流淌，精准地修复着那些因施展秘术而受损的神经。
“嗯……”
顾星瑶的红唇中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轻吟，整个身体都软化在了沙发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盘踞在眼部的那种滞涩、灰败的感觉，正在飞速消退。
大约五分钟后，林渊那温热的手掌缓缓撤离。
顾星瑶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世界，再次变得清晰。
空气中飘浮的微尘，轨迹分明。
眼前林渊脸上那细微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渊那张冷隽的脸上。
他离得如此之近，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倒映在他那双墨色的瞳孔里。
他身上的气息，夹杂着大战后尚未散尽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体独有的清冷味道，萦绕鼻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拳。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升温。
顾星瑶看着他，那双重获新生的紫瞳里，先是震撼，然后是了然。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笑。
“小狼狗。”
她慵懒地向后靠进沙发，睡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敞开得更大，声音里带着被滋润过的磁性与魅惑，“你这关心人的方式，还是这么霸道。”
林渊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他首起身，拉开距离，用一贯的冰冷语气掩饰着什么：“你的状态，会影响任务效率。”
【这女人，恢复了就又开始不正经。】
“是吗？”顾星瑶完全不信他的说辞，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眼波流转，“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怕我这个搭档瞎了，以后没人给你处理那些麻烦的琐事呢？”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凑上去调戏。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柳眉微蹙。
“不过，弟弟。”
顾星瑶的语气，第一次变得如此严肃。
“我的力量……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渊墨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她，对她的发现似乎并不意外。
“哪里不对劲？”
“我说不上来。”顾星瑶努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组织着语言，“它……好像变得更重了，也更锋利了。以前我的灵力是‘柔’，妖力是‘狂’，但现在，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扭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我完全不认识的力量。”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紫瞳紧紧锁定着林渊：“而且，我能感觉到，它和你的力量……很像。”
【终于察觉到了么，还不算太笨。】
林渊心中念头闪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我的力量，不是灵力。”
他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顾星瑶愣住了。
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的源头，无外乎两种——灵力和妖力。
人类依靠灵力对抗妖魔，这是全世界的共识。
可林渊竟然说，他的力量不是灵力？
“那你的是什么？”她追问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更具侵略性的力量。”林渊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我用我的力量帮你压制和转化体内的妖力时，它不仅仅是净化，更是一种同化。”
“同化？”顾星瑶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我的力量，将你的灵力以及被我转化后的妖力，强行同化成了与我同源，但又属于你自己的新力量。”林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所以，你感觉到的变化是正常的。”
“因为你的力量，正在脱离‘灵力’的范畴。”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顾星瑶怔怔地看着林渊，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脱离灵力的范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正在走上一条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走过的，未知的道路！
她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觉醒者。
她会变成一个和林渊一样的，无法被定义、无法被理解的“异类”。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足以颠覆自己一生的消息，恐怕都会陷入惊慌、恐惧，甚至崩溃。
然而，顾星瑶在长久的沉默后，忽然笑了。
她笑得那般灿烂，那般肆意，那双妖媚的双眸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热光亮。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
然后她看向林渊，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好奇与狂热。
“也就是说，姐姐我，以后会变得和你一样强吗？”
她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对这种未知的变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早就在心底里，将自己的命运和眼前这个男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既然要同行，那走在同一条路上，又有什么不好？
甚至，这让她感觉……更刺激了。
林渊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似乎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才是她。
“我的力量，源于我的体质。”他淡淡地说道，“你是由外力引导产生的同化，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起码不会变得更坏。”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就够了。”
顾星瑶站起身，走到林渊面前。
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了调侃和魅惑，只有一种深刻到无法言喻的羁绊。
“所以，弟弟，你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把姐姐也拉进你的世界里吗？”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他戴着的金丝眼镜的边框。
“那么，姐姐接受你的邀请了。”
林渊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才开口，打破了这有些暧昧的氛围。
“早点休息，明天去望海市。”
顾星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收回手，慵懒地转身。
“遵命，我的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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