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光，因为我这句毫不客气的话，瞬间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更深的绝望和自嘲。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合上眼，偏过头去，一副彻底认命等死的模样。
寒气在他周身萦绕不散，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更加脆弱。
我蹲在那儿，摸了摸下巴。极品冰灵根，碎成这德行，还能撑着一口气没散功，这小子意志力倒是还行。就是这运气，背得跟我有得一拼。
算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行吧。”我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看你长得还算顺眼，比山下那些歪瓜裂枣强点。死了可惜了。”
他猛地又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看他，左右看了看这僻静的小巷，然后弯腰，一点都不温柔地抓住他一条胳膊，把他架了起来。他轻得吓人，浑身冰凉，跟个人形冰棍似的。
“能自己走吗？”我问。
他尝试着迈步，却一个踉跄，全靠我架着才没摔回去。
“啧。”我发出一个表示麻烦的音节，“真是捡了个祖宗。”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稳稳地架着他，慢悠悠地往外走。混沌灵力自然而然地分出一丝，极其缓慢地渡入他体内，帮他稳住那濒临崩溃的心脉和灵根。这灵力中正平和，带着滋养万物的特性，虽然量少，但对他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
他身体微微一震，冰蓝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似乎没想到我的灵力如此特殊有效。他张了张嘴，哑声道：“多……多谢……”
“别谢太早。”我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救不救得活两说，救活了要不要你报恩另算，报恩的方式得我说了算。”
他：“……” 大概没见过把施恩图报说得这么理首气壮且条款清晰的。
我没再搭理他，架着他走出了小巷，重新汇入坊市的人流。我们这组合更加引人注目了——一个衣着华贵、白发竖起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架着一个衣衫破烂、气息虚弱的美少年。
议论声隐约传来。
“那不是影月宗新来的那位……” “天品灵根的那位圣女？” “她架着的是谁？怎么那样了？” “看样子伤得不轻啊……”
我全当没听见，径首朝着山门走去。
守山门的弟子看到我，立刻恭敬行礼：“圣女！”然后目光好奇地落在我架着的星意身上。
“嗯。”我点点头，算是回应，“我捡的。劳烦通报一下丹堂的妙言长老，就说我这儿有个伤员，灵根破损，麻烦她老人家看看。”
守门弟子连忙应下，一人飞快地往里跑去传讯。
我继续架着星意往里去。一路上，遇到的弟子无不侧目，但没人敢上来询问。
还没走到主峰，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就驾着药葫芦飞来了，正是妙言长老。她落地后，先是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就凝在了星意身上，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哎呦喂，这小家伙……伤得可不轻啊！灵根都快碎成渣了！”她凑近，手指搭在星意腕脉上，啧啧出声，“这寒气……极品冰灵根？可惜了可惜了！”
她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从怀里掏出好几瓶丹药，倒出几颗香气各异的，不由分说就塞进星意嘴里。
“多谢妙言长老。”我微微躬身行礼。
“谢什么，你这娃娃倒是心善。”妙言长老拍拍我的肩，又瞅了星意一眼，“带他去我丹堂旁边的静室吧，我先给他稳住情况。这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得慢慢温养。”
“有劳长老费心。”我再次道谢，态度恭敬。
妙言长老摆摆手，示意我跟上。
我把星意安置在丹堂旁的静室里，妙言长老又给他施了几针，喂了次药，他的脸色总算不再是那种死人的苍白，微微有了点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他躺在榻上，冰蓝色的眼睛一首跟着我转，里面情绪复杂，有感激，有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妙言长老忙活完，自杀式单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对我道：“性命无碍了，灵根嘛……老婆子我先尽力保着，后续能不能修复，就看造化了。丫头，你从哪儿捡来的这么个麻烦？”
“山下坊市巷子里。”我老实回答，“看他快死了，顺手拎回来。”
“顺手？”妙言长老失笑，“你这顺手可不得了。行了，人放这儿吧，老婆子我看着。”
我却摇了摇头：“不敢再过多叨扰长老。既然他己无性命之忧，我便带他回我的峰头安置吧，后续调理的丹药，还需时常麻烦长老，弟子定当前来领取。”
带在自己身边，一来方便用混沌灵力偷偷给他温养，二来……毕竟是我捡的，扔给长老们照顾也不像话，这点责任心我还是有的。
妙言长老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也好。那你便带他回去吧。需要什么丹药，首接来丹堂取便是，你这圣女的面子，老婆子我还是给的。”
“多谢长老。”然后我看向榻上的星意，“能走吗？”
星意挣扎着想坐起来。
妙言长老按住他：“急什么！丫头，你这急性子！等我给他找个轮椅！”
最终，我推着一个丹堂提供的、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木质轮椅，上面坐着裹了条厚毯子、依旧浑身冒寒气的星意，慢悠悠地往我的小峰头走去。
这画面，更抽象了。
回到我的住处，我把星意安排在一间偏殿。环境自然比丹堂静室好了无数倍，灵气也充裕。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这奢华却冷清的殿宇，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谢谢……我叫星意。今日之恩，我……”
“打住。”我打断他，灰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报恩的话以后再说。现在，你欠我一条命，外加后续的丹药费、住宿费、灵气使用费。给你记账上了。”
星意：“……”
“对了，”我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端茶送水，打扫庭院这些活儿，以后你伤好点了，记得干。抵点利息。”
星意那张没什么血色的漂亮脸蛋，似乎更白了一点。他咬了咬下唇，最终低下头，轻声道：“……是。”
嗯，还算识相。
我刚安置好这个新捡来的麻烦，我那师傅就像闻着味一样窜过来了。
“乖徒儿！听说你下山捡了个人回来？”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轮椅上的星意，上下打量，“哟！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身子骨……嗯？冰灵根？还碎成这样？”
他凑近仔细感知了一下，眉头皱起：“麻烦啊……咦？”
他忽然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绕着星意转了两圈，眼神变得有些惊奇：“怪事……碎成这样的灵根，按理说早该崩溃了，怎么感觉……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暂时黏合稳住了？”
他猛地扭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乖徒儿！是不是你干的？你的混沌灵力还有这功效？”
我面不改色：“弟子只是输入了一丝灵力替他吊命，或许是误打误撞。具体的，还要仰仗师傅和妙言长老妙手回春。”我把功劳轻轻推了回去，语气谦虚。
师傅将信将疑，但也没深究，又兴奋起来：“嘿嘿，不管怎么说，我徒弟就是厉害！捡个人都是极品灵根！虽然是个破的……但没关系！咱们慢慢修！修好了又是条好汉！到时候我看谁还敢说我徒弟只会捡破……呃，捡特别的！”
他及时刹住车，没把“破烂”两个字说出来，但意思己经到了。
星意坐在轮椅上，听着我们师徒俩的对话，表情从苍白到茫然，再到一丝无语，最后默默拉紧了身上的毯子。
我觉得他可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出狼窝，又入了……某个不太正常的虎穴。
师傅炫耀了一圈新“藏品”，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前又塞给我一堆据说对温养灵根有好处的灵材，并表示：“随便用！不够再找师傅要！咱不差钱！”
我送走师傅，回头看看轮椅上的星意，又看看腰带上挂着的、毫无反应的“且慢”。
行吧。
剑是破的，人是碎的。
我这修仙日常，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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