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悬于半空。
金色的浩然正气，在笔尖吞吐不定，散发出的凌厉气机，让整个档案司内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李靖死死地盯着那支笔。
他知道，陆平安不是在开玩笑。
这支笔一旦落下，白纸黑字写明他李靖有“篡改卷宗”的嫌疑，那乐子可就大了。
就算玉帝最后不会因此定他的罪，但这个污点，也足以让他在朝堂之上，被政敌攻击得体无完肤。
他托塔天王，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住手！”
在笔锋即将触及玉简的最后一刹那，李靖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声音嘶哑地说道：“陆平安，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平安闻言，笔锋一顿，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天王言重了。本官不想怎么样，只是想……查案而己。”
“你！”李靖语塞，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既然天王与此事无关，那想必，也不愿意见到有小人蒙蔽圣听，让天庭的档案，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吧？”陆平安循循善诱。
李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自然！”
“那便好。”陆平安收起了功过笔，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觉，“既然如此，还请天王与司主大人，行个方便。”
“本官需要调阅，五百年前，有关‘华山’、‘刘彦昌’、‘宝莲灯’以及……‘瑶姬长公主’的所有卷宗。”
“一份，都不能少。”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李靖和那司主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尤其是最后那个名字——瑶姬长公主。
那是玉帝的妹妹，杨戬和杨婵的母亲。
当年，瑶姬就是因为私配凡人，被玉帝压在了桃山之下，最后惨死。
杨戬劈山救母，杨婵华山产子。
这两件事，因果根源都在瑶姬身上。
陆平安要查这个，等于是要将杨家三代人的旧账，全都翻出来，摆在三界众生面前！
李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陆平安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要查案。
他是在逼宫！
逼着他们，将所有被掩盖的真相，亲手交到他手上！
“陆平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李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本官自然知晓。”陆平安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本官在履行【功过考核司】的职责，为陛下分忧，为天庭明法。”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堵得李靖哑口无言。
最终，他颓然地一挥手。
“给他！”
档案司司主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衣袍都来不及抚平，躬着身子，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看向陆平安的眼神里，己经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与几名副手，合力催动法诀，玉璧之上光芒大作。
这一次，无数被隐藏在深处的卷宗，开始浮现出来。
一道道仙光，从玉璧中飞出，化作一卷卷古朴的玉简，悬浮在陆平安面前。
【瑶姬长公主思凡案·绝密】
【司法天神杨戬劈山救母案·始末】
【三圣母杨婵华山事变·卷宗（封）】
【凡人刘彦昌生平录·详】
……
看着这些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卷宗，陆平安的眼中，终于漏出一丝喜悦。
他没有急着去翻阅那些核心的机密卷宗，而是随手拿起了一份看起来最不重要的——【凡人刘彦昌生平录·详】。
哪吒有些不解地凑了过来：“陆兄，怎么先看这个凡人的？”
“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在。”陆平安一边用仙识快速浏览着卷宗，一边解释道，“三圣"母"案的核心，是‘仙凡相恋’。那么，这个‘凡’，就至关重要。”
“天庭定罪，说的是三圣母被凡人蒙骗，私自下凡，触犯天条。但他们却刻意抹去了这个凡人的名字和身份，让他变成一个模糊的符号。”
“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这个符号，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仙识，在卷宗中飞速掠过。
刘彦昌，一个普通的书生，家境贫寒，但为人正首，才华横溢，且……至孝。
卷宗里详细记录了他为母求医，割股疗亲，为父守孝三年的事迹。
在遇到三圣母之前，他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孝子。
“孝……”
他轻声念出了这个字。
好一个“孝”字。
杨戬因“孝”而劈山，刘彦昌也是个“孝子”。
而他们两人，一个成了天庭的“问题神仙”，一个成了天庭罪案里“勾引仙女”的凡人。
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哪吒兄弟，你看。”陆平安将卷宗递给哪吒，“天庭说，三圣母是被一个凡夫俗子勾引，自甘堕落。可这卷宗里写的，却是一个品行端正、才华出众的大孝子。”
“你觉得，是三圣母瞎了眼，还是……有人在说谎？”
哪吒看完卷宗，也是眉头紧锁。
“这刘彦昌，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坏人。”
“何止不是坏人。”陆平安收起卷宗，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阴沉的李靖，“天王，您说，一个连凡人都推崇的‘孝子’，到了天庭的嘴里，怎么就成了‘蒙骗仙女’的罪人了呢？这评判功过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李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回答。
他知道，自己己经掉进了陆平安挖好的坑里。
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
陆平安也不再逼他，而是将所有悬浮的卷宗，一一收入袖中。
“多谢天王与司主大人行此方便，今日的卷宗，本官己经调阅完毕，先行告辞。”
说罢，他对着李靖，拱了拱手，转身便向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那份最核心的【三圣母案】的封存卷宗。
这反常的举动，让李靖和哪吒都愣住了。
“陆兄，那份最重要的，怎么不看？”哪吒追上来，不解地问道。
陆平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份被金色符文层层封印的卷宗，神秘一笑。
“那份卷宗，是‘果’，不是‘因’。”
“而且，它被封印得太死了，我们现在，打不开。”
“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求着我们，打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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