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问话仿佛来自深渊，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东京上空的稀薄空气。
谢无涯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左臂，十二枚符文像是活物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幽幽闪烁，每一次明灭都抽取着他本己不多的生命力。
他没有去看手臂，而是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那里，一片逆生的龙鳞正从心脏的位置野蛮生长，细密的裂痕己经蛇行至锁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骨骼被强行撑开的剧痛。
轩辕镜的残影在他视网膜上一闪而过，冰冷的预警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冲上喉咙，他甚至来不及偏过头，细碎的、带着血丝的鳞屑便从唇角溢出，被夜风吹散。
他没有擦拭，只是任由那道血痕蜿蜒而下，眼中却燃起一丝冷冽的嘲讽。
赫尔佐格，那个妄图窃取神之权柄的疯子，他的残魂确实成功寄生了白王，获得了近乎不朽的神性。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一件最致命的事——谢氏的血脉，从诞生之初，就不是为了弑神，而是为了封神。
我们，是规则的代行者，是众神的守门人。
腕间的通讯器传来龙尾坊急促的震动，加密的讯息化作一行红字在他眼前浮现：红井地脉能量反应失控，读数己突破S级界限，侦测到一股源自深海的外部力量正在强行注入。
谢无涯对此置若罔闻。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残破的青铜铃铛碎片，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
他伸手，将碎片缓缓嵌入手中那柄破旧黑伞的伞骨凹槽中。
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阵微弱的共鸣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伞灵仅存的意识在对他说话，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青烟：“她……快要醒了……那些‘东西’，都在等她开口，等她下达第一个指令……”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合拢了伞柄。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青铜碎片与旧伞骨完美嵌合。
他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夜色中如同一片凝固的虚空。
他迈开脚步，向着红井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混合着血液与鳞屑的脚印。
斩龙剑的剑灵在他体内苏醒，与他的视野产生了共鸣。
刹那间，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在他眼中变得透明，数百条如同神经脉络般的暗红色能量流凭空浮现，它们从城市的西面八方疯狂地延伸，最终汇向同一个终点——红井。
那不是祭祀的能量流动，更像是一场贪婪的吞噬。
有人要重启仪式，但这一次，他们不想要祭品，他们想要融合，想要创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
红井祭坛，粘稠的血雾几乎化为实质。
伪神九幽就站在这片血雾的中央，她手中握着一根由未知骸骨打磨而成的终焉骨笛。
她半边身躯流淌着白王的神性光辉，圣洁而威严，另外半边却是九幽之名所代表的腐朽与枯败，嶙峋的白骨暴露在外，其上攀附着死寂的藤蔓。
祭坛的中心，绘梨衣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九幽伸出那只枯骨嶙峋的手，轻柔地抚过女孩的眉心，声音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怜悯：“好孩子，这一次，你不会再感到痛苦了。我会亲手抹去你所有的情感，让你摆脱名为‘记忆’的枷锁，成为永恒、纯粹的神。”
绘梨衣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她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本被火焰燎过、仅剩几页的《小王子》。
她周围，无数红井之灵化作的红色光点在盘旋，发出人类耳朵无法听见的、悲伤的哀鸣。
就在九幽举起骨笛，准备吹响第一个音节的瞬间，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划破了寂静。
祭坛外围的封印结界如同被巨锤敲击的玻璃，轰然炸裂。
一道身影踏着破碎的符文碎片闯入，微倾的黑伞恰好挡住了一道从地底深处射出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灰月光束。
光束撞在伞面上，悄无声息地湮灭。
“你说她是神？”谢无涯的声音因为喉咙的损伤而沙哑不堪，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精准地钉入这片扭曲的空间，“可在我眼里……她只是那个，说好要和我一起去看海的女孩。”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那片布满裂痕的逆鳞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他并指如剑，毫不犹豫地划破鳞片边缘的皮肉，沾染着应龙气息的滚烫鲜血立刻涌出。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黑色的伞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无比的古老阵法。
龙裔代码的溯源能力被强制催动到极致，一幕幕尘封千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谢氏的先祖们面对着初代白王，他们并非依靠纯粹的力量，而是在献祭了自身之后，获得了短暂的“代行神职”权限，强行篡改了支撑这个世界运转的言灵规则。
“你的身体，撑不了三秒……”伞灵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发出最后的警告。
他嘴角牵起一抹疯狂的笑意：“三秒，足够了。”
伪神九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随即转为暴怒。
她不再犹豫，将终焉骨笛凑到唇边，吹响了足以审判神明的乐章。
言灵·神裁！
空间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扭曲、折叠，谢无涯周围的一切都在崩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包括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祭坛上的绘梨衣长长的睫毛猛然颤动，她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双本该是熔金般的瞳眸中，此刻却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她的嘴唇翕动着，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谢。”
刹那间，一道连接着两人灵魂深处的双生咒印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光芒所及之处，谢无涯胸口那疯狂增殖的龙化逆鳞竟如同潮水般短暂退去，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也随之平息。
他脑中轰然一响，【宿命观测】的能力在这股力量的催化下，完成了前所未有的进化。
在他的视野中，扭曲的空间背后，那些由言灵·神裁编织成的规则，此刻竟像一本摊开的经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每一个字符的结构和顺序都任由他解读、篡改。
他抬起手，无视了正在瓦解的指骨，对着那毁灭性的规则洪流，虚空一握，然后猛地翻转。
“神裁”的规则，被他逆转为了“封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灌注了全新规则的手掌，狠狠拍向祭坛的核心。
滔天的烟尘与能量风暴瞬间爆发，他却不管不顾，如一道离弦之箭扑向绘梨衣，在所有毁灭性的力量将她吞噬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撑开了那把画着血色阵法的黑伞。
震耳欲聋的轰鸣被隔绝在伞外，伞下的世界一片死寂。
他低下头，在女孩耳边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别怕，雨……停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伞灵最后的一丝意识化作一道微光，从伞柄中逸出，悄然融入了绘梨衣紧握着书页的掌心。
祭坛的震动渐渐平息，扭曲的空间缓缓恢复原状。
然而，那股被强行逆转的、属于神明的庞大力量，并没有凭空消失。
它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谢无涯抱着绘梨衣，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怀中的女孩安然无恙，而他，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从他的手掌，沿着他的手臂，疯狂地倒灌回他的身体。
那是他篡改规则所付出的代价，是整个世界法则的反噬。
他猛地抬起头，视野在瞬间被一片血色与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作者“永夜书吏”推荐阅读《龙族救世主？不我只为绘梨衣屠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P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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