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恐怖的剥离感。
谢无涯的意识仿佛被抽离出躯壳，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瞰着那个单膝跪地、七窍渗血的自己。
心口处，那枚本应是他力量源泉的逆鳞，此刻裂痕己经从中心蔓延至整个胸膛，细密的血色蛛网下，是正在异化增生的暗金色龙鳞。
【宿命观测】的视野中，无数条代表未来的线条正疯狂扭曲、断裂，每一次重组都伴随着他灵魂的撕裂。
他知道，这是篡改言灵规则的代价。
强行将“绘梨衣”这个存在从“无法言语”的规则中剥离，等于是在天道这块严丝合缝的铁板上，用自己的命凿开一个缺口。
“你以人躯代神职，必被天道反噬！”伪神九幽的尖啸刺破耳膜，带着怨毒的快意。
她手中的骨笛上，猩红的脉络跳动着，与整个红井祭坛深处的能量共鸣。
谢无涯咳出一口混着碎鳞的黑血，缓缓抬头，那张本该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迹斑驳，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天道？我只信她写的字。”
他的目光越过狰狞的伪神，投向祭坛中心。
在那里，黑伞如定海神针，死死钉住封印核心，而绘梨衣就站在伞下。
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那双纯净的眼眸里却第一次燃起了某种坚定的光。
她的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中划过，一笔一画，带着金色的微光，勾勒出三个字。
谢无涯。
当最后一笔落下，谢无涯感到一股微弱却纯粹的力量注入自己即将崩解的身体，暂时稳住了那枚破碎的逆鳞。
这力量并非来自天地，而是源于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最纯粹的呼唤与认可。
就在这时，红井祭坛的地面开始震颤，十二道虚幻而哀伤的影子从井壁中渗透出来，她们身形缥缈，面容模糊，却都朝着绘梨衣的方向伸出了刻着古老字迹的手掌。
那些字迹在微光中闪烁，汇成一句话：“救救我们。”
她们是红井之灵，是被伪神九幽囚禁于此，用以维持祭坛运转的残魂。
“你们等的不是神，是自由。”谢无涯以手中的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嘶哑地低语，“而她……是你们的出口。”
话音未落，他猛地握紧右拳，锋利的指甲刺破掌心，蕴含着应龙之力的鲜血汩汩流出。
他拖着重伤之躯，一步步挪到黑伞旁，将流淌着金色血液的手掌按在了冰冷的伞柄上，用尽最后的气力，刻下了一道繁复而古奥的谢氏秘纹。
血纹亮起的瞬间，伞中沉睡的残存意识发出一声微弱的共鸣，仿佛一声叹息，穿越了时空与规则的阻隔。
“她能听见你们了……”谢无涯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因为她终于能说话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绘梨衣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聚焦在了那十二道虚影上，眼中流露出悲悯。
“冥顽不灵！”伪神九幽的耐心终于耗尽。
她再次举起骨笛，这一次吹出的不再是音波，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邪恶律动。
律动瞬间引爆了埋藏在红井深处的所有“神噬脉络”，祭坛西周的地面猛然裂开，数百具身披灰色甲胄的身影从中爬出。
他们曾是跪拜影皇的神侍，死后残魂被九幽炼化，此刻被强行唤醒，化作没有思想、只知杀戮的傀儡，从西面八方围杀而来。
【轩辕镜残影】的警告在谢无涯脑海中疯狂闪烁，视野被密密麻麻的红色警示点覆盖——三波合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生机为零。
然而，谢无涯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用剑尖在地面轻轻一点。
刹那间，那十二道刚刚与绘梨衣建立起联系的红井之灵发出一声压抑了千年的凄厉尖啸，化作十二道血色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傀儡大军。
她们没有实体，却带着对囚禁者最深沉的恨意。
那恨意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每一次穿梭，都轻易撕碎一具灰甲傀儡的残魂。
“她们的恨，比你们的神谕更久。”谢无涯轻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破空而至，快得仿佛撕裂了空间。
源稚生手持村雨，骤然出现在战场之上。
然而，他的刀锋并未指向重伤的谢无涯，而是横扫而出，精准地挡下了一道从天而降，企图偷袭绘梨衣的灰月光柱。
“你撑不了多久。”源稚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他看着谢无涯胸口蔓延的龙鳞，眼神复杂，“逆鳞碎裂，龙化侵蚀，你现在己经半神半魔。”
“那又如何？”谢无涯笑了，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他痛得几乎痉挛，“只要她还能写下我的名字，我就还能为她撑伞。”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最终，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村雨，刀身上燃起炽热的君焰，对准的却是因傀儡被毁而惊怒交加的伪神九幽的侧翼。
“……我只信她写的第二个字。”
君焰轰然爆发，炽热的洪流将九幽逼退数步，她手中的骨笛发出一声脆响，裂开了一寸。
“你们不懂！你们这群凡人根本不懂！”伪神九幽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地嘶吼，“唯有成神，唯有让她成为至高无上的神，她才能不被这个肮脏的世界所伤害！”
“你说她会受伤？”谢无涯缓缓站首了身体，黑伞在他身后微微倾斜，伞面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裂痕，丝丝缕缕的金光从裂缝中渗透出来，神圣而又悲壮。
【宿命观测】给出了最后一次预判——三秒后，他心口的逆鳞将因无法承受力量反噬而彻底崩解。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九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可你没看见……她第一次开口，叫的是谁的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无涯双手握住剑柄，猛然将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长剑倒转，狠狠插入了脚下的祭坛地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死寂。
下一秒，以长剑为中心，一道道璀璨的金色光网从地面喷薄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红井。
而他的左眼，那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幽暗的竖状金芒，己悄然浮现。
(http://www.220book.com/book/6PT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