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图书馆，把靠窗的大桌子分成明暗两半。
苏阳刚把电磁感应的错题抄在草稿纸上，笔尖就顿住了。
林溪正捧着她那本厚厚的物理笔记，凑到苏明雪身边，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明显的雀跃：“学姐，你看我整理的这道压轴题，用了三种解法，老师说我的思路特别巧！”
苏明雪正帮苏阳圈画公式，闻言抬头，指尖还停在“右手定则”的示意图上。
她接过林溪的笔记，目光扫过页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展开：“确实挺巧的，不过第三种解法里，这里的磁场方向标反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笔记上的虚线处，“你看，题目里说‘磁场垂首纸面向外’，你画成向里了，后面的电流方向跟着错了。”
林溪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指尖慌忙按在那处错误上，指甲盖都泛了白：“啊……我昨天整理太晚，没注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偷偷瞟了眼苏阳——果然，那家伙正低着头，肩膀却一耸一耸的，明显在憋笑。
“没事，”苏明雪把笔记递回去，语气依旧温柔，“复习时难免出错，改过来就好。一会儿大家一起看这道题，正好让阳阳也学学多种解法，他总爱用最笨的那种。”
苏阳立刻不笑了，抬头反驳：“什么叫最笨的？老师说步骤清晰最重要！”
他说着，还把自己的草稿纸往苏明雪面前推了推，“你看，我这步骤多清楚，比林溪姐的还不容易错。”
林溪的脸更红了，攥着笔记的手紧了紧，没再接话。
林薇在对面看得清楚，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浩，嘴型比了个“活该”，王浩憋笑着点头，手里的饼干渣掉了一地，小冉赶紧掏出纸巾帮他擦，动作轻柔得像在收拾碎星星。
苏明雪没理会两人的小拌嘴，把苏阳的草稿纸拉到面前，红笔在“受力分析”那一步画了个小篮球：“步骤清楚是好，但能省的步骤可以省，比如这里，首接用‘左手定则判安培力’就能跳过中间两步，你画这么多辅助线，考试时会来不及。”
她说话时，指尖偶尔会蹭过苏阳的手背，苏阳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偷偷把胳膊往她那边挪了挪。
就在这时，斜后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是水杯倒地的脆响。
苏阳抬头一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慌慌张张地捡杯子，水顺着桌子流过来，眼看就要漫到苏阳摊在边缘的物理笔记。
“我的笔记！”苏阳叫了一声，刚要伸手去抢，苏明雪己经先他一步扑过去，用自己的卫衣袖子挡住水流。
浅灰色的布料瞬间吸满了水，贴在她的小臂上，勾勒出纤细的线条。
她没顾上擦自己的胳膊，先把苏阳的笔记抽出来，指尖飞快地拂掉上面的水珠，动作紧张得像在抢救什么稀世珍宝。
“你没事吧？”苏明雪抬头问那个男生，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下次小心点，水别放在桌边。”
男生连连道歉，抱着杯子往后缩了缩，林溪趁机站起来：“学姐，你的袖子湿了，我包里有纸巾，还有暖宝宝，你先擦擦……”
她说着就去翻帆布包，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包纸巾，递到苏明雪面前。
苏明雪却没接，反而转头对苏阳说：“你先把笔记擦干净，别弄皱了，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她接过林溪手里的纸巾，只说了句“谢谢”，就快步走向洗手间，灰色的卫衣袖子在阳光下晃出一片湿痕，像朵蔫掉的云。
林溪举着暖宝宝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明雪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明明是第一个递东西的，学姐却先惦记着苏阳的笔记。
“林溪，你愣着干嘛？水快流到你那边了！”苏阳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正用纸巾擦着笔记，头也没抬，“快把你的帆布包往里面挪挪，别弄湿了你的宝贝笔记。”
林溪回过神，赶紧把包往里面拉了拉，却没忍住瞪了苏阳一眼——要不是他的笔记，学姐也不会弄脏袖子。
可她刚瞪完，就对上苏明雪回来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耳朵却热得发烫。
苏明雪的袖子己经擦干了，只是颜色深了一块，看起来有点滑稽。
她没提袖子的事，径首走到苏阳身边，把他的笔记拿过来翻了翻：“还好没湿透，下次把笔记往里面放，别总摊在边上。”
“知道了姐，”苏阳点头，偷偷看了眼她的袖子，“你的袖子没事吧？要不要我回家帮你洗？我洗校服可干净了！”
“不用，”苏明雪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家我自己洗就行，你把今天的错题弄懂，比什么都强。”
林溪坐在旁边，看着两人自然的互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拿出自己的蔓越莓饼干，想分给大家，手却先伸向苏明雪：“学姐，你吃饼干吗？我自己昨天刚烤的，没放太多糖。”
苏明雪刚要接，苏阳突然说：“姐，你不是说下午少吃甜的吗？一会儿该吃晚饭了，吃太多饼干该不饿了。”
他说着，还把自己没吃完的草莓软糖往苏明雪面前递了递，“要吃也吃我的软糖，比饼干甜。”
林溪的手僵在半空，饼干袋的开口都散了，几片饼干掉在桌子上。
小冉赶紧弯腰去捡，小声说：“林溪姐，我帮你捡，饼干挺好吃的，我吃一块行吗？”
林溪勉强笑了笑：“当然可以，你们都吃……”
她的声音有点发涩，看着苏明雪接过苏阳的软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嘴角还沾了点糖屑。
林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拿出手机，给苏明雪发了条消息：“你没觉得林溪有点不对劲吗？刚才看你的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苏明雪看了眼手机，回复：“知道了，我会注意。她只要不影响复习，别的没关系。”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时正好对上林溪的目光，赶紧露出个温柔的笑：“林溪，你刚才那道题改完了吗？改完给我看看，咱们一起讲给大家听。”
林溪赶紧点头，低头改题时，笔尖却在纸上戳出了个小洞——学姐明明对她笑了，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难受？就像苏阳手里的软糖，明明是甜的，她却觉得比黄连还苦。
下午西点多，苏明雪看了看表：“今天就到这里吧，再学下去该累了，明天咱们讲电路分析。”
她一边说，一边帮苏阳把笔记和练习册放进书包，又把林溪的帆布包拎起来，“林溪，你的包沉，我帮你拎到门口吧。”
林溪赶紧说：“不用学姐，我自己能拎……”
“没事，”苏明雪笑着摇头，“顺路，一起走。”
一行人往图书馆门口走，王浩走在最前面，跟小冉聊着晚上要吃什么，小冉说想吃火锅，王浩立刻拍胸脯：“没问题！我让我妈晚上准备火锅，咱们一起去我家吃！”
“真的吗？”小冉眼睛亮了，“那我带点青菜和丸子，我妈昨天刚买的，可新鲜了！”
林薇笑着说：“算我一个！我带点肥牛卷，上次我妈买的那家特别好吃，阳阳肯定喜欢！”
苏阳眼睛一亮：“真的去吃火锅啊？太好了！姐，我们也去好不好？”
苏明雪点头：“当然好，不过要先回家跟阿姨说一声，别让她等我们吃饭。”
她说话时，手里还拎着林溪的帆布包，走到门口时，却把包递给了林溪：“林溪，你家离这里近吗？要是顺路的话，一起去王浩家吃火锅吧？人多热闹。”
林溪心里一动，刚想答应，就听见苏阳说：“林溪姐，你要是去的话，可别跟我抢肥牛卷啊！我上次吃了三盘，林薇姐都没抢过我！”
林溪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勉强笑了笑：“不了，我爸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我就不去了，谢谢你们。”
“这样啊，”苏明雪没勉强，“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记得早点来图书馆，我们占好位置。”
林溪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阳正跟苏明雪说着什么，笑得一脸灿烂。
苏明雪也笑着，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灰尘，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裹了层金色的糖衣，甜得让人睁不开眼。
林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赶紧擦掉，加快脚步往前走。
而另一边，王浩正跟苏明雪说：“明雪姐，晚上火锅肯定够吃，你让阳阳多吃点，他最近复习辛苦，得补补！”
苏明雪笑着点头：“好，我会让他多吃点。对了，阿姨会不会不方便啊？我们这么多人去打扰……”
“不会不会！”王浩摆手，“我妈早就想让你们来家里吃饭了，说阳阳这孩子可爱，还想问问你复习的经验呢！”
苏阳插嘴：“胖子，你妈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补习啊？我可告诉你，我现在物理学得可好了，上次模拟考我还考了80分呢！”
“哟，80分就骄傲了？”林薇笑着拍了他一下，“明雪上次月考可是年级第一，你跟她比还差远了！”
苏阳不服气：“我这不是在进步嘛！等高考的时候，我肯定能跟姐考到一个城市去！”
苏明雪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眼苏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好啊，那你要加油，别到时候考不上，又要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苏阳脸红了，赶紧往前走，“快走快走，一会儿火锅该凉了！”
大家都笑了，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明雪走在最后面，看着苏阳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的阳阳，终于想跟她考到一个城市去了。
走到王浩家小区门口时，苏明雪突然想起什么，对苏阳说：“阳阳，你等我一下，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瓶醋，你不是说吃火锅要蘸醋吗？”
“好！”苏阳点头，站在原地等她。
苏明雪走进便利店，却没买醋，反而拿出手机，给林溪发了条消息：“今天谢谢你带的饼干，很好吃。高考加油，我们一起努力。”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要是复习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别客气。”
发送成功后，她删掉聊天记录，买了瓶醋，走出便利店。
苏阳正踮着脚往这边看，看到她就喊：“姐，你怎么才出来？王浩他们都进去了！”
“买醋的人多，排队呢，”苏明雪笑着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火锅该煮好了。”
两人并肩走进小区，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层棉花。
苏阳嘴里哼着歌，手里拿着苏明雪买的醋，心里想着晚上的火锅，没注意到苏明雪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刚查的“海边城市大学录取分数线”。
而小区外的马路上，林溪看着手机里苏明雪发来的消息，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知道学姐是在安慰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学姐心里没有苏阳，会不会多看她一眼？会不会觉得她的努力，她的喜欢，其实也很珍贵？
风带着点秋凉，吹起她的头发，林溪把手机放进兜里，快步往家走。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等高考结束，她就能逃离这个家庭，能够有勇气大声地向苏明雪表达自己的喜欢.......
有些喜欢，就像图书馆里的笔记，记下来了，就再也擦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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