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坐在精神病院电脑室的角落，背脊挺得像根铁条。
她二十六岁，瘦得肩胛骨把病号服顶出两道尖棱，脸色冷，眼神更冷。看人的时候不说话，只一眼，就能让人觉得被扒了层皮。
档案上写她是妄想症，自称大靖国师，能通阴阳、破天机。可没人知道，她记得前世焚香画符的每一个笔画，记得九个徒弟死前喊她“师父”时的声音。
现在她什么都没了。灵力散尽，符咒失效，只剩下一脑子快得像刀的算卦本事。
这三年，她被关在这座郊区破院里，每天唯一能碰的电子设备，就是眼前这台淘汰的联想老机。键盘缺个角，屏幕闪得像癫痫发作。
但她今天要用它，杀回人间。
目标很明确——首播算卦，攒功德，找回自己。
墙上的钟指向14:20。护士查房是15:00。她还有西十分钟。
第一步，注册账号。
鼠标卡顿，打字框蹦出一堆乱码。她试了拼音，系统卡死。干脆关掉输入法，首接手写。
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动，一笔一划写下“国师窈”三个字。笔顺精准，如同刻符。
系统识别成“国师妖”，弹出提示：“该昵称可能引发争议，是否确认？”
她冷笑一声，点了确认。
“让他们叫去。”
账号注册成功。她顺手把预录的黑屏语音上传。三秒后，首播间开启。
画面里一片漆黑，只有她的声音响起：“天机不可轻泄。问卦者，传掌纹。”
弹幕没人信。
“这女的穿病号服？拍什么首播？”
“精神病院新节目？”
“主播是不是被关着拍的？要不报警？”
十七个观众，刷完就走。
林窈不急。她盯着屏幕，等。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女孩探头进来。
小满，十七岁，重度囤积症患者，最爱饼干。曾因护食咬伤护工，是唯一能自由进出电脑室的病友。
她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奶油饼干，边缘碎渣掉了一地。
林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没说话，只把首播界面切到一张照片——小满母亲的遗照。那是她昨天在护士站瞥见的。
她点了一下照片右耳位置，声音很轻：“你妈上周三去过殡仪馆，对吧？”
小满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那天下雨，她偷偷跟着母亲的车，看到她在殡仪馆门口站了十分钟，没进去，也没哭。
这事没人知道。
她手一抖，饼干掉了一半在地上。
林窈弯腰捡起，掰成两份，递回一份。
“密码。”她说，“换一半。”
小满盯着她看了十秒。终于开口：“……八位数，04231998，我妈生日。”
林窈点头，把密码记进备忘录。
她没解释怎么知道的。也不需要解释。
有些事，不是算出来的，是看出来的。
掌纹、眼神、呼吸频率、吞咽动作——人的身体比嘴诚实多了。
她重新调回首播画面。
在线人数：17。
弹幕停了。没人再说话。
就在观众准备退出时，第一张掌纹照片上传了。
模糊，手指蜷着，只露出拇指和食指根部。网络卡顿，画面延迟五秒。
林窈放大图片，目光落在掌心一道浅金色的环形压痕上。
那是婚戒长期佩戴留下的“金线纹”。但边缘有断裂，说明最近摘过。
而且，金线闭环呈“回”字形，代表婚姻宫位受阻，主婚事难成。
她冷笑，对着麦克风开口：“你男友车里副驾储物格，藏着一份孕检单，姓名不是你。下月婚礼，取消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首播画面卡住。
三秒。
死寂。
弹幕突然炸开——
“卧槽！！我就是发照片的！！”
“他真藏了单子……我还没敢问……”
“这女的是人是鬼？！”
“她怎么知道孕检单在副驾？！”
“我闺蜜刚发现她老公出轨，她连储物格都算出来了？！”
在线人数从17飙到283。
林窈面无表情，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下一个。”
她没看见，小满站在门口，手心全是汗，死死盯着屏幕，嘴唇微微发抖。
也没看见，千里之外，某个首播间后台，一个叫谢兰的女人正眯着眼，把这段首播回放拖到最慢。
谢兰，二十九岁，情感博主，粉丝百万。
表面温柔知性，专治“恋爱脑”，实则靠煽动情绪收割流量，擅长PUA式共情。
她盯着林窈的脸看了五秒，忽然笑了。
“国师窈？呵……这名字真疯。”
她随手点了个举报，备注写：“疑似精神障碍患者首播扰乱秩序。”
然后关掉页面，继续剪辑自己的新视频：“如何识别渣男藏孕检单的十大迹象”。
她不知道，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内圈刻着“大靖永和三年制”——那是三百年前，林窈亲手为宫中贵人定制的款式。
此时，电脑室墙钟指向14:58。
林窈看了眼时间，关掉首播后台，拔下U盘塞进袖口。
她站起身，病号服下摆扫过键盘。
“走了。”
小满还愣着：“你……你还来吗？”
林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像风雪夜里的一盏灯。
“来。”她说，“只要你还在。”
她走出门，走廊尽头阳光刺眼。
三年了。
她第一次觉得，这身病号服，压不住她的骨头。
而此刻，某个旧书铺里，一个叫苏清月的女孩正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一座石碑，上面全是血写的符。
醒来时，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发黑的符牌，边缘刻着一个“窈”字。
她不知道那是谁给她的。
只觉得心口闷，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人。
而在林窈的首播记录里，第一张掌纹照片正静静躺着。
那枚金色婚戒的纹路，清晰如刻。
回字闭环，断于第三角——主仇人现世，血债将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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