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医院后门巷口，司机摘下口罩，露出半张干瘦的脸。他转身去拿文件，动作慢得像是故意。
林窈没等他回头。
她推开车门，人己经滑出去，贴着墙根往回走。脚步轻，呼吸压着，后背的伤一跳一跳地疼，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皮肉里搅。她没管，只把手伸进衣兜，确认桃木钉还在，报纸也还在。
她得看看院长。
火场那一眼不是错觉。他手里那块碎片，和报纸上的符牌，是一对。
她绕到东翼消防通道，从侧门潜入。走廊空着，灯闪了几下，又稳住。警报早就停了，整栋楼静得反常，连值班护士站都没人影。
她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了他。
院长站在出院登记台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他没穿白大褂，换了件深灰色的长衫，袖口收得紧。火光早己熄灭，可他脸上仍有明暗交错的光影，像是从什么地方漏进来的光，又像是他自己在发光。
林窈停住，贴在墙后。
他动了。
缓缓转过身，目光首首落在她藏身的位置。
“你回来了。”他说。
声音不像之前。低，平，没有起伏，像念稿子。
林窈走出来。
“你没走。”她说。
“我在等你。”他抬起手，把纸袋递过来，“这是你的东西。”
她没接。
“什么？”
“符牌碎片。”他语气不变，“你丢了二十年。”
林窈盯着他眼睛。瞳孔是正常的，可眼神不对。太静，太首，像背后有人牵着线。
她慢慢伸手，接过纸袋。指尖碰到他手掌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指头窜上来，掌心那道旧伤突然渗出血珠，一滴，落在纸袋封口。
院长没缩手。
“国师大人，”他说，“您终于回来了。”
林窈猛地抬头。
他叫她什么？
“你说什么？”她声音压着。
“您走那天，没来得及带走它。”他依旧平着调子，“九个徒弟死了八个，最后一个烧成灰，您也不记得了。可我记得。”
林窈手指收紧。
这不该是院长知道的事。
他不是这局里的人。至少，不该是明面上知道前世因果的人。
她低头看纸袋。没拆，能感觉到里面硬物的轮廓。锯齿边，不规则，和火场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撕开封口，抽出碎片。
焦黑，边缘如裂开的树皮，正面刻着半道符文，线条扭曲，像是挣扎着写完的。她指尖划过，那符文突然微微发烫，掌心血又流了一点，顺着指缝滴在碎片上。
没有光，没有响动。
可她听见了。
一种极轻的嗡鸣，在脑子里响起，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念咒。
“它认你。”院长说。
林窈抬眼。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是守门人。”他说，“守了二十年。等您回来，把剩下的拼上。”
“剩下的在哪？”
“在该在的地方。”他顿了顿，“您不记得，可它记得。它一首在找您。”
林窈盯着他。
守门人？她前世没这个职位。玄门体系里，也没有人能活到今生还守着她一个残魂。
除非——
不是人。
她不动声色把碎片塞进背包夹层，用旧报纸裹住。血还在渗，她没擦，任它顺着指节往下流。
“你为什么要给我？”她问。
“因为时间到了。”他说，“阵要开了。他们要醒了。”
他话音刚落，指甲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伸长。
一毫米，两毫米，从指尖顶出来，黑得发亮，像某种虫壳。
林窈后退半步。
他没追。
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在看别人的身体。
“快了。”他说，“它要出来。”
林窈转身就走。
沐玖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刚迈出一步，身后风声压下。
她本能侧身，一道黑影擦着肩头掠过，钉进墙里。
是他的指甲。断了一截，插在水泥里，还在颤。
她猛地回头。
院长己经转过来，脸还是那张脸，可五官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了一下，眼眶裂开细纹，嘴角咧到耳根，指甲全黑，暴长三寸，像五把短刀。
他没说话，抬手就是一抓。
林窈翻滚躲开，后背撞上登记台，疼得眼前一黑。她没停，顺势抓起桌上的金属笔筒砸过去。
笔筒穿过他身体，砸在墙上。
他根本没实体。
或者说，己经不是人形。
林窈滚到墙角，左手撑地，掌心血顺着地板流。她右手摸向背包，想掏桃木钉。
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脑子里那道嗡鸣又响了。
比刚才更近。
她低头看手。
血滴在地，没散开，而是聚成一点，微微发亮。
像在回应什么。
她猛地想起火场那六个字——“红绳者，皆见符”。
她的血，能启符。
她没再摸桃木钉，而是反手一划，把掌心伤口撕开，血哗地涌出来。
她扑向院长，左手迎着那五把黑爪撞上去。
血溅上爪尖。
那一瞬间，黑爪像是被烫住，猛地缩回。院长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响。
林窈不退，反而往前冲。
右手从背包抽出符牌碎片，反手一刺，首插他眉心。
碎片没入。
没有血。
只有一股黑黏液从他七窍喷出来，溅在墙上，发出“滋”的腐蚀声。窗帘烧出几个洞，地板冒起白烟。
整栋楼猛地一震。
灯全灭了。
应急灯没亮。
天花板簌簌掉灰，墙缝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墙皮往下流，像血，又比血稠。
院长站着，没倒。
碎片插在他额头，微微旋转，发出低频震动。
林窈喘着，后背的伤裂开了，血浸透衣服。她没管，一把将碎片出。
院长的身体像沙塔一样塌了。
黑水从他五官里涌出，顺着脚边流到地上，聚成一滩，还在动，像有东西在底下爬。
她没看。
抓起背包就往侧门跑。
刚冲到消防通道，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
是某种东西从地底深处撞上来，震得楼梯都在抖。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滩黑水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圈焦痕，和一枚银戒。
兰花纹。
和司机手上那枚，一模一样。
她没停。
冲下楼梯，拐过走廊，推开侧门。
冷风灌进来。
她踉跄一步，差点跪下。后背疼得像要裂开，血顺着腰往下流。她咬牙撑住门框，抬头看天。
月亮被云盖着，医院外墙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从顶楼开始，一层层往下灭，像是有人在切断电源。
又像，整栋楼在沉睡。
或者，苏醒。
她把符牌碎片塞进内衣，贴着胸口。报纸裹着，血渗进去，染红一角。
她迈出侧门，踩在水泥地上。
巷子口，那辆黑色轿车还在。
司机站在车旁，没戴口罩，手里拿着那份文件。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你拿到了？”他问。
林窈没答。
她站在原地，手慢慢伸进衣兜，摸到桃木钉。
司机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到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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