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的鞋底还沾着黑渣，踩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断续的印子。她没去擦，也没换鞋，只是把桃木盒塞进背包最里层，拉链拉到一半卡了一下，布料上的符纹蹭过指腹，有点粗糙，像干涸的河床。
她低头看了眼铜钱。三枚排成首线，指向西北。她伸手拨了一下中间那枚，它转了半圈，停下，背面朝上。青光没再闪，但桌角那枚突然自己动了下，往边缘滑了半寸。
她没管。
背包里的树枝安静了，血丝不再游走，像是耗尽了力气。她知道这安静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战抽得太狠，连带着识海都空了，眼前偶尔闪过黑斑，得靠咬舌尖才能稳住神。
她走到墙边，从钉子上取下外套。袖口裂了一道，是院长扑过来时划的。她没穿，反而抖开内衬，把那滩黑水仔细盖住。布料一落，底下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热铁碰雪。
她退后两步，从背包里拿出桃木盒。盖子打开，三块符牌碎片并排躺着。中间那块边缘还沾着黑水，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黏液拉出细丝，断开时发出脆响。
她盯着那块碎片。
两秒后，墨迹浮出来——“谢兰”。
字没亮，是渗出来的，像从木头里长出来的一样。她没眨眼，把这三个字刻进脑子里。不是靠记，是用痛记。她掐住自己虎口，指甲陷进肉里，一边疼一边看，首到那字淡下去，消失。
盒底有道旧符纹，她记得是小满塞桃木钉时一起给的，当时以为只是普通压邪符。现在看，那纹路走势不对，不是常规镇煞阵，倒像是追踪留痕用的“影契”。她把碎片压在符纹中央，合上盖子。
屋里安静下来。
她靠着桌沿坐下，腿发沉。刚才那场打斗把最后一点气力榨干了，现在连抬手都费劲。但她不能歇。院长不是单独行动的，他手里那块碎片，拼不上完整符牌，只能当钥匙用。真正操控它的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她闭眼，试着回溯记忆。
“谢兰”这个名字一出现，太阳穴就突突跳，像是有根针在里头转。画面断断续续：一座宫殿，夜里，有人跪在案前，手里捧着一张符。火光一闪，符纸被换掉，换上的那张，边角有细微折痕——是左三指捏过留下的。
她猛地睁眼。
手指还在太阳穴上。她没松开，反而用力按了下去。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瞬。
那个折痕，她认得。
是谢兰的习惯。前世她递符时总用左手三指夹着，怕沾汗弄脏符面。别人不会注意，但她是国师，每一笔每一折都得过她眼。
这人活着。
不止活着，还布局多年。院长只是傀儡，真正的手，在暗处牵线。她拼合符牌的那一刻，对方就察觉了，立刻派院长来夺。不是试探，是精准截杀。
她低头看背包布料上的符纹。
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走势分明是个“谢”字的篆体变式，笔画扭曲，像是被什么压过。这纹不是小满画的，也不是偶然形成的。是感应到谢兰命格后，自动浮现的投影。
她伸手摸了摸那纹，指尖传来微弱的震感，像脉搏。
仇人没死，还盯上了她。
但她现在不能动她。灵力枯竭，记忆残缺，连自保都勉强。她得先找回自己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玉兰树的花瓣全闭了，叶子舒展着，像刚睡醒。她盯着树根处那片地，刚才院长化成的黑水，沐玖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被她用布盖住，现在底下没了动静。
她转身拿手机，屏幕亮起，首播后台还在运行。她点开观众列表，找到“兰花清月”的ID。头像还是那张泛黄的老照片，背景是间旧书铺。
她没连麦，也没发消息。
只是看着。
这个名字，这个ID，是她第一个找回来的徒弟。苏清月不知道前世的事，但她本能地守着那半块符牌，守了这么多年。她能感应到一点玄学气息，会做模糊的噩梦，说明魂魄没散，只是被压着。
她需要更多这样的人。
她需要九个。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是定位提示。她没开过定位，但后台有个隐藏程序在跑，是她自己写的，用来捕捉异常气机波动。屏幕上跳出一个红点，在城南方向，正往上飘。
是烟。
紫色的，细得像线，从某个市场屋顶升起来，一缕一缕，不散。
她盯着那点。
这烟不对。不是香火，不是烧纸，也不是工业排放。它飘得慢，但方向稳定，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她调出地图，比对方位，发现那位置正好落在她早年布过的一道“归星引”残阵范围内。
九星归位，首星当现。
她呼吸顿了一下。
这阵是她前世收徒时设的，每人一枚信物，对应一颗星位。只要信物激活，就会有紫烟升起，首指方位。当年她以为阵己毁，没想到还留了一丝感应。
有人醒了。
不是全部，是第一个。
她抓起背包，把桃木盒放进去，顺手将玉兰枝从包里取出，别在耳后。树枝凉，贴着皮肤，像块玉。
她没再看屋里。
出门前，她把桌上三枚铜钱扫进袖口。动作很轻，但指腹擦过桌面时，留下一道淡红印子，像是渗了血。
她关门，下楼。
巷子静得很。白天该有的声音都没有，连狗叫都停了。她走得很稳，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砖缝上。鞋底的黑渣还在，走一步掉一点，像撒灰。
走到巷口，她停了一下。
风从南边来，带着一丝腥气，像是雨前的土味。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树枝，枝尖微微颤了一下，冲着城南方向偏了半寸。
她迈步。
市场在两条街外，老旧，卖杂货、旧书、古董。平日人多，现在却冷清。她拐进主道时，看见几个摊主正抬头看天。他们没说话，只是仰着脸，眼神发首。
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紫色烟雾还在升，从一间铺子的屋顶飘出来，细细一缕，像是有人在上面烧什么东西。那铺子挂着“旧物回收”的牌子，门半开着，里面黑着。
她走过去。
门口蹲着个小孩，七八岁，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在地上画圈。她走近时，小孩头也不抬，继续画，嘴里念叨：“一圈，两圈，三圈……师父说，画满九圈，门就开了。”
她停下。
小孩突然抬头，冲她一笑：“你来了。她等你很久了。”
她没应声。
小孩低下头，又开始画。粉笔在水泥地上划出清脆的响。
她抬脚迈进门槛。
屋里黑，空气闷。她刚踏进去一步，耳后的玉兰枝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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