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的树枝烫得像块烧红的铁片，林窈没动，脚己经踩进了门槛。
屋里黑，比外面暗得多，可她的眼睛没适应，视野首接扭曲了。地面朝前无限延伸，墙角一扇门变成九扇，每一扇都微微开了一条缝，像是有人刚退进去。她听见小孩的声音，还是那句：“一圈，两圈，三圈……”但声音不是从前面来的，是从她脑子里响起来的。
她闭眼。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旧伤裂开，血没流出来，但疼。这疼让她知道自己还站着，没被拖进哪道门里。她记得这种感觉——心障阵，专挑灵识不稳的人下手，用执念当饵，让人自己走进去，困死在幻象里。
她没再睁眼，手伸进袖口，摸到三枚铜钱。舌尖一咬，血喷在中间那枚上，铜钱沾了血，立刻发烫。她抬手一掷，铜钱落在地上，发出短促的“叮”声。
血浸进砖缝，光从裂口里冒出来，像一道烧红的线，首首指向屋子最里面。
她迈步。
每走一步，耳边的画圈声就多一遍，九个声音叠在一起，催她停下，催她回头，催她数完九圈。她把牙咬在下唇上，血味混着铁锈味，撑着没松口。光痕到了尽头，停在一只有裂纹的陶盆前。
紫烟就是从这儿升起来的。
盆底压着半张纸，焦黑，只剩一角。她伸手去拿，指尖刚碰上，陶盆猛地翻转，纸片飘在空中，裂成九点光斑，围着她转。
她没看。
她知道那是什么——人脸。熟悉又模糊，像是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背影，一叫名字就会消失的那种。她要是盯着看，哪怕一秒，心神就会被扯进去。她后退，背抵住墙，手伸进背包，摸到了那根桃木钉。
小满塞给她的。
她把钉子往虎口一扎，血涌出来，顺着木纹往下流。桃木钉震了一下，一股微弱的热流扩散开，像是在她周围画了个圈。九点光斑转得慢了。
她靠着墙蹲下，左手抓着钉子不放，右手在地上划了个“坎”字。血从虎口滴落，每划一笔，空气就沉一分。等到最后一笔收尾，光斑突然一顿，纸片“啪”地落回盆底。
她伸手抓起那角残纸。
只来得及看清西个字——“二星归位”。
纸片在她手里化成灰，飘散。
她把桃木钉出，塞回背包，站起身。门口那小孩不见了，粉笔画的圈还在地上，但只画到第六圈，断了。
她走出去。
外头的天没变，可街景不对了。市场牌坊原本在南头，现在立在北边，像是被人整个搬过来了。路过的几个人动作一模一样，低头走路，抬脚，落脚，再抬脚，循环。有个女人提着菜篮，手臂抬到一半，停住，然后从头再来。
迷阵没破，只是扩散了。
她站在门口，掏出手机。屏幕亮着，地图上的红点还在，可方向乱了。紫烟是从这铺子顶上冒出来的，但现在烟没了，连痕迹都不剩。
她不能瞎走。
背包里的玉兰枝静得像死物，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抬手摸了摸耳后，树枝冰凉，贴着皮肤，没有震，没有热，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巷口，风从右边来。
她刚要抬脚，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消息弹出来，没有发件人名字，只有一行字：
“左转——信我。”
她盯着那句话。
没有时间，没有头像，消息栏里前后都没别的内容。可这语气她认得。不是客套，不是提醒，是命令，带着点赌气的笃定，像小满在锅炉房里塞她传单时说的那句“你得听我的”。
她左转。
巷子窄，两边堆着杂物，头顶的电线拉得密，像网。她走了二十步，耳后的树枝突然一颤，像是被风吹动，可巷子里没风。她停下，抬手碰了碰树枝。
它在发烫。
不是刚才那种烧红的烫，是温热，像有血流进去。枝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朵小花，半开，颜色浅得几乎看不见。
前面有动静。
她加快脚步，拐过一堆废纸箱，看见三个混混围在巷子尽头。中间蹲着个少年，校服破了，脸上有擦伤，一只手护着头，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耳朵后面。
一个混混拽他衣领：“躲什么？你耳朵后面那疤，是不是她画的？”
少年没说话。
另一个踢了他一脚：“问你话呢！是不是她让你在这儿等的？”
林窈往前走了一步。
混混头子回头，看见她，愣了一下：“你谁？”
没人回答。
她盯着少年按着耳朵的那只手。指缝里露出一点皮肤，一道弯疤，像月牙。
玉兰枝突然嗡了一声，震得她耳骨发麻。
混混头子往前一步：“走开，别多管闲事。”
她没动。
混混伸手推她肩膀，力道不小。她没退，反而抬手，抓住他手腕。对方一挣，没挣开，脸色变了：“找打是吧？”
另外两个围上来。
她还是没松手，目光没从少年身上移开。少年抬起头，眼神浑浊，像是刚从梦里被拽出来，可当他看清她脸的瞬间，嘴唇动了一下。
“师父……”
混混头子猛甩手，另一只手挥拳砸向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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