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先是隔壁春花娘举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跑过来，紧接着斜对面的王婆婆拄着拐杖，由小孙子扶着也赶来了，连村东头开小卖部的老周头都探着身子往院里瞅。不大的院子很快围了十好几个人，大家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对林家人的不满和对林晚的同情。
“林家婶子，你这是干啥呀？招娣这孩子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咋还揪着她不放？”春花娘先开了口，她跟王娟关系还算近，这些年看林晚受的苦，早就替这孩子憋屈。
王婆婆也跟着叹气，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戳：“林家老大媳妇，我可听说了，前几天那解放军同志特意嘱咐，让你们好好照顾招娣，你咋转头就忘了？这要是让解放军同志知道了，咱们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林老太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辩解：“你们别听她瞎咧咧！我啥时候虐待她了？她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林家的？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还想污蔑我！”
“我污蔑你？”林晚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奶，前几天你是不是想把我卖给邻村的王老五，换二十斤粮票？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拿烧火棍打我后脑勺，把我打晕了？陆同志来的时候，我后脑勺的肿包还在，乡亲们都能作证！”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炸了。“啥？林家婶子真要把招娣卖给王老五？那王老五都五十多了，还瘸着条腿，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怪不得前几天招娣躺了好几天没出门，原来是被打了！”“太过分了，哪有这么当奶奶的！”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林老太身上，她急得跳脚：“你胡说！我啥时候要卖你了？那是王老五自己上门提亲，我还没答应呢！你别血口喷人！”
“没答应？”林晚冷笑一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布料——那是王老五托媒人送来的彩礼，原主偷偷藏起来的，“这是不是王老五送来的彩礼布？你说要拿这块布给家宝做新衣服，让我赶紧跟他走，这也是我胡说吗？”
布料一掏出来，林老太彻底没了底气，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张翠花赶紧帮腔：“就算是又咋样？女子无才便是德，早点嫁人换点粮票，也是为了家里好！你倒好，还勾搭上解放军，真是不知廉耻！”
“你说谁不知廉耻？”林晚眼神一冷，“陆同志是解放军，是来帮我的，你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污蔑我们！我看你们不是为了家里好，是为了我手里的粮票和钱！陆同志给我留了钱让我养伤，你们天天盯着我的口袋，不就是想把这钱抢过去给家宝花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悲愤：“这些年，我在林家吃的是残羹剩饭，穿的是破衣烂衫，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喂猪、砍柴，晚上还要缝补衣服到半夜。我生病了没人管，饿肚子是常事，你们还动不动就打我骂我！现在我只想活下去，你们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围观的人都被说动了，纷纷指责林老太和张翠花。春花娘红了眼眶：“招娣，你别难过，婶子帮你说话！”王婆婆也点头：“对，咱们不能看着你被这么欺负！”
林晚深吸一口气，趁着这股势头，突然提高声音，对着所有人说：“各位乡亲，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人，今天我想求大家做个见证——这样的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要分家！请村长来，今天必须把家分了，我要自己过日子！”
“分家？”这话一出口，不仅林家人愣住了，连围观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在这个年代，女子没嫁人就分家，是件天大的事，更何况林晚还是个没成年的姑娘。
林老太反应过来后，立刻撒泼打滚，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白眼狼啊！翅膀硬了就想分家，不管爹娘死活了啊！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张翠花也跟着哭：“娘，您别生气！这丫头就是被人挑唆了，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分家绝对不行，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林家容不下她呢！”
“容不下我？”林晚看着她们假哭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讽刺，“你们要是真容得下我，就不会天天打我骂我，不会想把我卖掉！今天这家，我分定了！要是你们不同意，我就去公社找书记，找陆同志，让他们来评评理！”
“别别别！”有看热闹的半大孩子突然喊了一声，“我去叫村长！让村长来评理！”说着就拔腿往村长家跑。
林老太还想拦，却被王婆婆拦住了：“林家婶子，既然招娣都这么说了，就让村长来评评理吧！这事儿总不能一首拖着，闹到公社去，对谁都没好处！”
林老太没办法，只能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心里却慌得不行——她怕村长真的同意分家，更怕林晚真的去找陆同志。
没一会儿，村长就跟着那半大孩子来了。村长叫刘建国，西十多岁，为人还算公道，就是有点怕麻烦。他一进院子，看到满地狼藉和坐在地上哭的林老太，还有围了一圈的村民，眉头就皱了起来：“咋回事？大白天的吵什么吵？不知道影响不好啊？”
林老太赶紧爬起来，拉着村长的胳膊哭诉：“刘村长，您可来了！您快管管这丫头，她要分家！她翅膀硬了，不想管我们了！”
村长没理她，转头看向林晚：“招娣，你说说，到底咋回事？为啥要分家？”
林晚定了定神，把林老太想卖她、打她、还有想抢她粮票钱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村长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刘村长，我知道分家不合规矩，可我在林家实在待不下去了。我只想自己过日子，不跟他们掺和，求您帮我主持公道！”
村长听完，又看了看围观村民的表情，心里早就有了数。他早就知道林家的破事，也对林老太的做法不满，只是碍于邻里情面没好说。现在又牵扯到解放军，他更不敢马虎。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林老太说：“林家婶子，招娣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老太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跟她开玩笑的，打她也是因为她不听话……”
“开玩笑？”村长脸色沉了下来，“这种事能开玩笑吗？解放军同志临走前特意跟我说，让你们好好照顾招娣，你倒好，转头就欺负她！现在招娣要分家，我看也不是没道理——你们要是真把她当一家人，她能这么坚决要走吗？”
林老太还想辩解，村长却没给她机会：“行了，别吵了！既然招娣要分家，那就分！不过分家得公平，不能让人说咱们村欺负人！”
林老太一听村长真的同意分家，急得跳脚：“刘村长，您不能偏心啊！她一个丫头片子，凭啥分家？家里的东西都是给家宝留的，她一分都不能带走！”
“你这话就不对了！”村长瞪了她一眼，“招娣也是林家的人，就算是丫头片子，也有分家的权利！该给她的，一点都不能少！”
围观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林老太看着大家都站在林晚那边，只能不甘心地闭了嘴，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林晚分不到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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