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计握着半截铅笔，在粗糙的麻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分家文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林家堂屋里格外清晰。围观的邻居们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连院子里的鸡都像是被这严肃的气氛镇住，不再咯咯叫。
“今有林家女林招娣，年十六，因与家人情分淡薄，自愿脱离林家户籍，独立门户。林家愿将西厢房一间、破铁锅一口、粗瓷碗两个、霉红薯干半袋赐予林招娣，自此往后，林招娣生死祸福皆与林家无关，林家不得再以任何名义干涉其生活、索取财物，亦不得再提婚嫁之事。立此为据，双方签字画押，永不反悔。”
老会计念完，把纸推到林老太面前：“林家婶子，你看看，没问题就按手印吧。”
林老太的脸拉得老长，像块浸了水的黑抹布，她扫了眼文书，又恶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按就按！我倒要看看，没了林家，她能活几天！”说着，她抓起旁边准备好的红泥块，在指尖抹了抹，重重地按在文书上，那手印又深又黑，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气。
接着是林老实，他蹲在桌子角，头埋得快低到胸口，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蜷曲着，像是在发抖。村长咳嗽了一声：“林家老大，该你了。”林老实才慢慢抬起头，眼神浑浊，不敢看林晚，也不敢看周围的邻居，只是飞快地在红泥上按了按，然后在文书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手印，又立刻把头埋了下去。
最后轮到林晚。她的手指因为之前挖野菜、捡柴火，早就磨出了细小的伤口，此刻捏着红泥块，只觉得指尖冰凉。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林老太铁青的脸、张翠花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王娟偷偷抹泪的模样，然后稳稳地在文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因为身体还虚弱，她的手印比林老太的浅，边缘也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啪嗒”一声，老会计把文书对折，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村长保管，一份塞到林晚手里：“拿着吧，以后这就是凭证。”
林晚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心里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反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印，又看了看林家人的，突然觉得这场闹了大半天的分家，像一场荒唐的闹剧，而现在，闹剧终于落幕了。
堂屋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林老太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叉腰，像是还想骂几句，可看到村长和邻居们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张翠花撇着嘴，凑到林老太耳边，小声嘟囔：“娘，您别生气！不就是一间破屋、一口破锅吗？她一个丫头片子，没粮没地的，迟早得饿死！到时候啊，她还得回来求咱们！”
林老太斜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虽然没从林晚手里拿到粮票和钱，可甩掉这个赔钱货，以后家里就能少一口人吃饭，家宝的口粮也能多一些。而且西厢房那间破屋本来就没人住，穿成八零可怜女，兵王老公宠上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成八零可怜女，兵王老公宠上天最新章节随便看！给了林晚也不可惜，万一以后陆建国问起来，也能说她们没亏待林晚，算是给了交代。这么一想，她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些，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管不了林晚，还是觉得不甘心。
林老实依旧蹲在地上，像尊没了魂的石像。他知道林晚在林家受了苦，也知道分家对林晚来说是好事，可他就是不敢说话，不敢反抗林老太，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负。此刻分家文书都签了，他心里既有愧疚，又有一丝麻木的解脱——以后家里不会再因为林晚吵架了，他也不用再夹在中间为难了。
王娟站在角落里，用围裙擦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心疼林晚，担心林晚一个人过不好，可又觉得林晚脱离了林家，或许能活得轻松些，不用再被打骂、被算计。这种矛盾的情绪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林晚，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村长收起文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对着林家人和林晚说：“行了，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就各过各的，林家婶子，我可跟你们说好了，以后不准再找招娣的麻烦，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或者让建国同志知道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他特意提到了陆建国，就是为了敲打林家人——陆建国是少校军官，手里有权力，林家人要是识相，就不敢再招惹林晚。
围观的邻居们也开始交头接耳。春花娘拉着王婆婆的手，小声说：“王婆婆，你说招娣这孩子以后可咋过啊？就一间破屋，一点霉红薯干，这冬天还没到呢，不得冻着饿着？”
王婆婆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孩子太倔了，要是再忍忍，等嫁了人，说不定能好点。现在分家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难啊！”
也有人说：“我看招娣这孩子有志气！林家那日子，换谁都受不了，分家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气了。说不定她自己能闯出一条路来呢！”
议论声越来越小，邻居们渐渐散去，可“林招娣分家”这件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成为大家好几天的谈资。
林晚紧紧攥着手里的分家文书，指尖冰凉，纸张的边缘硌得她手心发疼。她站在堂屋里，看着林家人各怀心思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空茫感袭来——她费了那么大的劲，终于脱离了林家，可现在目标达成了，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之前一首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深重的疲惫和对未来的无措。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别在这儿碍眼！”林老太终于忍不住，对着林晚吼道。
林晚回过神，看了林老太一眼，没说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再也不用看林家人的脸色，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打骂。可这份自由的背后，是一穷二白的处境和未知的未来，她必须尽快调整状态，为自己的生存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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