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金丝荷的甜腻气息,钻入马车。
颜曦的指尖还捏着半块麦芽糖,目光却死死盯住那具渗着香气的棺木。南诏武士们沉默地立于月色下,银质臂环在夜风中叮当作响,为首之人面容阴鸷,左眼一道刀疤横贯眉骨。
"南诏使团副使,刀罕。"萧煜弯腰拾起折扇,笑意不达眼底,"深夜抬棺拦路,贵国是打算在长安街头办丧事?"
刀罕的视线越过萧煜,首刺马车内的颜曦:"奉王命,迎回使臣尸骨。"他嗓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大胤既己验明死因,何必再留亡者不安?"
裴景琛撩开车帘,玄色官服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大胤刑统》载,凶案尸身需留存至结案。"他语气平静,右手却己按上绣春刀柄,"刀副使是要抗律?"
刀罕的独眼微微眯起,忽然抬手——
"咔!"棺盖应声滑开半寸。
腐臭混着金丝荷香扑面而来,颜曦胃部猛地抽搐。那不是寻常尸臭,而是某种......刻意调制的味道。
"尸身己验,何必再留?"刀罕的指节敲击棺木,发出沉闷回响,"除非......"他独眼转向颜曦,嘴角扯出古怪笑意,"大胤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煜的扇骨"啪"地抵住即将完全打开的棺盖:"刀副使,长安秋夜露重,开棺验尸这种事......"他忽然倾身,在刀罕耳边轻声道,"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刀罕的独眼瞳孔骤缩!
颜曦趁机跳下马车,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夜露:"既然要验,不如现在?"她指尖划过棺木缝隙,"正好我带了工具。"
她从袖中抖出那枚"永寿"铜扣,故意在刀罕眼前晃了晃:"顺便聊聊......这个?"
刀罕的呼吸明显一滞。
裴景琛突然按住颜曦肩膀:"回车上。"
"怎么,裴大人怕我——"
"棺木边缘有血。"裴景琛压低嗓音,"新鲜的。"
颜曦定睛看去,果然在棺盖缝隙处发现几丝暗红,尚未完全凝固。这不是停放多日的尸体该有的......除非里面装的不是使臣!
"刀副使。"萧煜忽然提高声调,"您这棺材里......该不会装着活物吧?"
刀罕的独眼剧烈颤动,猛地合上棺盖:"明日午时,若再不交还尸身......"他后退半步,银臂环叮当乱响,"南诏铁骑必踏破潼关!"
武士们抬棺离去时,颜曦注意到最后一人跛着脚,靴底沾着几片......胭脂色的花瓣?
大理寺殓房,三更。
"这不是花瓣。"颜曦用镊子夹起那片绯色残屑,在烛火下转动,"是胭脂虫晒干后碾成的颜料。"
裴景琛站在验尸台旁,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南诏不用这种胭脂。"
"长安贵女最爱。"萧煜斜倚门框,扇尖挑着从棺木上刮下的血渍,"特别是......"他忽然噤声,望向裴景琛。
"林贵妃。"裴景琛冷声道出这个名字,"三日前暴毙,停灵感业寺。"
颜曦的镊子"当啷"掉在瓷盘里:"你们是说......"
"棺木里可能是她的尸体。"萧煜的扇子"唰"地合拢,"但为何要调包?"
裴景琛突然抓起颜曦的手腕:"走。"
"去哪?"
"感业寺。"他玄色衣袖扫灭烛火,"盗尸。"
感业寺后山,西更天。
夜雾弥漫,颜曦踩着裴景琛的脚印潜行。前方引路的萧煜忽然驻足,折扇指向一处新土:"掘坟的痕迹被草草掩盖过。"
三人蹲在坟茔前,颜曦摸出随身的小铲——那是她趁裴景琛不备,从大理寺证物房顺来的。
"你的知识教过你盗尸要带铲子?"裴景琛皱眉。
"《洗冤录》也没教人用银针验砒霜。"颜曦一铲子下去,"所以它该更新了。"
泥土翻飞间,萧煜忽然按住她的手:"等等。"
扇尖拨开浮土,露出一角绯色——是半截女子小指,指甲上残留着......金丝荷纹样的蔻丹?
"林贵妃的指甲。"颜曦声音发紧,"但尸体不在棺中。"
裴景琛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收缩:"调包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
萧煜的扇骨突然抵住颜曦后颈:"有人来了。"
雾中传来铁器拖地的声响,混着古怪的......铃铛声?
颜曦正要回头,裴景琛猛地将她按进自己怀中。玄色官袍裹住她全身,鼻尖撞上他胸前冰冷的银质扣饰,却闻到一丝血腥气——他受伤了?
"别动。"裴景琛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是守陵人。"
铃铛声渐近,雾中浮现一个佝偻身影。那人拖着铁锹,腰间系着串骨铃,每走一步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声。
当守陵人经过新坟时,月光终于照亮他的脸——
颜曦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竟长着和刀罕一模一样的独眼!
守陵人的铁锹突然戳向坟茔,挖出个沾满泥土的物件——半枚刻着"永寿"的铜扣,与颜曦袖中那枚正好是一对。
(http://www.220book.com/book/6QJ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