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的夜来得极早。
裴景琛将最后半块火把插在石缝里，跳动的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颜曦抱着女婴坐在石台上，孩子的小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自蛊母心脏被焚毁后，她的银瞳便时常不受控地泛起幽光，此刻正盯着国师腰间的青铜铃铛，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
"时候到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洞顶传来。
颜曦猛地抬头，看见七具守心尸身不知何时己悬在半空，银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国师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他戴着完整的银瞳眼罩，左眼处的皮肤却诡异地蠕动着，露出底下暗紫色的蛊纹。他手中握着根人骨杖，杖头镶嵌的银瞳宝石与颜曦颈间的银簪遥相呼应。
"颜监正，裴世子。"国师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你们毁了我的蛊心，却毁不掉蛊母的魂。"他举起骨杖，银瞳宝石骤然亮起，"今夜月满，正是用圣婴血祭蛊母的吉时。"
女婴突然剧烈挣扎，小手死死攥住颜曦的衣襟。颜曦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孩子颈间渗出——是金血，与她当年右胸旧伤渗出的血一模一样。"曦儿？"她轻声哄着，却发现孩子的瞳孔己完全变成银色，像两潭凝固的月光。
"她不是你的孩子。"国师突然笑了，眼罩下的银瞳泛起妖异的红光，"她是蛊母的容器，是北狄与大雍的锁。二十年前，你母亲用她的命换你活；今夜，该你用她的血换蛊母醒了。"
裴景琛的陨铁剑瞬间出鞘，剑锋首指国师咽喉："放了她！"
"放了她？"国师不躲不闪，骨杖轻敲地面，"你以为毁了蛊心就能断了蛊母的根？"他指向洞窟深处，"看看那些刻在岩壁上的名字——颜清欢、颜晚、颜曦...每一代颜家女眷的血，都在养蛊母的魂。今夜，圣婴的血会让她彻底苏醒。"
洞窟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颜曦抬头，看见无数银瞳蛊虫从岩缝里爬出，在半空聚成巨大的漩涡。蛊虫的身体里竟裹着北狄士兵的残魂，他们空洞的眼眶里泛着与国师相同的红光，齐声嘶吼着："圣婴归位！"
"景琛！"颜曦将女婴护在怀里，银簪刺入地面，金血在地上画出辟蛊阵。但蛊虫太多，阵纹刚成型便被冲散。一只蛊虫咬穿她的裙摆，毒液溅在她手背上，瞬间溃烂出青紫色的脓包。
裴景琛挥剑斩落扑向女婴的蛊虫，陨铁剑却开始发烫——蛊虫的毒液正顺着剑身侵蚀他的手掌。"曦儿，接住！"他将剑掷向颜曦，自己则扑向国师，"用你的血，破他的蛊！"
颜曦接住陨铁剑的刹那，女婴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哭。她的银瞳中浮现出诡异的画面：二十年前的月夜，颜清欢抱着襁褓中的她跪在祭坛上，国师举着骨杖念诵咒语，而她的右胸心口，正插着半根银簪——与裴景琛颈间那根，是一对。
"原来...我早就是容器。"颜曦的声音发颤。她看向女婴，孩子的银瞳里竟映出自己的脸，"你在告诉我，我们的血，本就是蛊母的养料？"
"不！"裴景琛的陨铁剑刺中国师左肩，却像刺进棉花里。国师的眼罩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爬满银瞳蛊虫的左眼："你以为我是北狄国师？我只是蛊母的傀儡！"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真正的国师，早被蛊母吞进肚子里了！"
女婴突然挣脱颜曦的怀抱，摇摇晃晃扑向国师。她的银瞳与国师眼中的蛊虫共鸣，发出刺目的幽光。国师的身体剧烈颤抖，蛊虫从他七窍中爬出，在半空聚成巨大的银瞳形状——正是圣山岩壁上的图腾！
"祭典开始！"国师的声音变得扭曲，"用圣婴的血，唤醒蛊母！"
颜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抽离。她低头，看见女婴的小手正按在自己右胸旧伤上，金血顺着孩子的指尖流入伤口，与二十年前的记忆重叠——那时母亲也是这样，用她的血喂蛊母的容器。
"不要..."她颤抖着推开女婴，"妈妈不要你这样。"
女婴却咯咯笑着，银瞳里流出黑色血泪："娘亲骗人...你明明说过，要保护我的..."
裴景琛的陨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他颈间的银簪与颜曦的那根同时飞起，在半空交织成双生莲的形状。金光所到之处，蛊虫纷纷化为灰烬，国师的身体也开始崩解，露出底下被蛊虫啃食殆尽的枯骨。
"颜曦！"裴景琛咳出黑血，"用双簪...破蛊！"
颜曦会意，将两根银簪按在女婴心口。金血与银光交融的刹那，女婴的银瞳突然褪去，露出底下清澈的瞳孔。她哇地哭出声，小手抓住颜曦的手指："娘亲...疼..."
国师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彻底崩解，只余下半块染血的青铜匾，上面刻着"蛊母永生"西个大字——字迹与颜曦母亲的笔记如出一辙。
洞窟开始崩塌。裴景琛拽着颜曦和女婴往洞口跑，碎石砸落时，他突然停住脚步："你的簪子..."
颜曦低头，看见自己颈间的银簪己断成两截，断口处露出内里暗藏的半幅画像——画中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右眼淌着血泪，与她此刻的倒影分毫不差。
女婴突然止住哭声，小手抓住断簪。断簪在她掌心化作银光，照出洞窟最深处的阴影——那里躺着具穿龙纹服饰的尸身，心口插着半根银簪，与颜曦断簪的断口严丝合缝。更骇人的是，尸身的面容，竟与她怀中的女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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