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黄昏来得极早,夕阳把沙海染成血红色时,颜曦抱着女婴站在一座坍塌的石拱门前。门楣上刻着半尊残缺的月神像,左半边脸庞被风沙磨平,右半边却还留着半枚银簪的纹路——与颜曦颈间断簪的缺口严丝合缝。
"这是...颜家祖祠?"裴景琛的声音带着沙砾摩擦的粗哑。他用陨铁剑拨开门口的蛛网,剑锋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我祖父的笔记里提过,北狄境内有三座颜氏古墓,其中一座藏着月神族的秘辛。"
女婴突然在颜曦怀里扭动,小手指向门内的黑暗,银瞳里映出跳跃的磷火。"阿娘...里面有光。"她的声音软糯,却带着说不出的笃定,像在呼唤久别的归人。
颜曦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婴后颈的月牙痕。那道疤自昨夜从枯井归来后,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此刻只剩道淡粉色的印记,像朵即将绽放的花苞。"你阿爹...或许就在里面。"她轻声说,喉头发紧。
门内的甬道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嵌着夜明珠,幽光映出满地的骸骨。那些骸骨穿着北狄武士的甲胄,心口处都有个拇指大小的孔洞,边缘泛着焦黑——像是被某种高温灼烧过。
"是蛊母的火蛊。"裴景琛用剑鞘挑起一具骸骨,"火蛊入体后会从内脏开始灼烧,首到只剩骨架。"他的声音顿了顿,"但你父亲...他的骸骨没被灼烧。"
颜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甬道尽头有具保存完好的骸骨,穿着月白长袍,腰间挂着半枚银簪——与她发间那枚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骸骨怀中抱着个青铜匣,匣盖上刻着"月神录"三个字,笔锋与她母亲笔记里的字如出一辙。
"阿爹!"女婴突然挣脱颜曦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扑过去。她的脚步虚浮,却精准地绕过地上的骸骨,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颜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想追上去,却被裴景琛拉住:"等等。"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骸骨手腕上的银镯——镯身内侧刻着"颜昭"二字,是她父亲的名字。"你父亲...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颜曦的瞳孔骤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你阿爹不是失踪,他是去寻月神的答案了。"原来答案,就藏在这座古墓里。
女婴的手指触到青铜匣的刹那,匣盖"咔嗒"一声自动打开。里面躺着卷泛黄的帛书,封皮上用金粉画着双生莲的图案——与裴景琛剑上、颜曦银簪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是...月神族的血脉契约?"裴景琛的声音发颤。他翻开帛书,第一页写着:"月神血脉,双生为引。一魂镇蛊,一魂守月。"
颜曦接过帛书,指尖拂过第二页的记载:"癸未年七月十五,颜氏女昭与裴氏子琛结为双生契,以血为引,共镇蛊母。若其一魂灭,另一魂必承其咎。"
"双生契?"颜曦猛地抬头看向裴景琛。她想起昨夜在绿洲,裴景琛的陨铁剑与她的银簪共鸣,金血与银光交融成线的画面——原来不是巧合,是他们的身世早己绑定。
"你祖父的笔记里...提过双生契?"她声音发颤。
裴景琛点头,喉结滚动:"我祖父说,裴家历代家主都要与颜家女子结为双生契,因为只有我们两家的血,能镇住蛊母。"他指向帛书第三页,"但这里写着...若双生契中的女子,生下月神遗孤..."
帛书上的字突然泛起金光,后面的内容如流水般浮现:"...则遗孤为契眼,双生者为引魂灯。烛灭则契散,契散则蛊母出。"
颜曦的手剧烈发抖。她想起女婴心口的银光,想起昨夜裴景琛伤口渗出的金血——原来他们的女儿,是这对双生契的"契眼";而裴景琛和她,早己是蛊母的"引魂灯"。
"阿娘,疼。"女婴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小手按在帛书上,指尖渗出点金血,滴在"契眼"二字上。那两个字突然燃烧起来,化为灰烬,露出底下被覆盖的另一行小字:"若契眼觉醒,则双生契可逆,引魂灯可熄。"
"觉醒?"颜曦的声音发颤,"你是指...她要..."
"她要代替我们。"裴景琛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铁。他握住颜曦的手,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银簪印记正在发烫,"双生契的反噬开始了。我祖父说,当年颜家女子就是不愿看着孩子受苦,才用自己的命..."
"闭嘴!"颜曦猛地甩开他的手。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笑容,想起女婴第一次对她笑时,阳光落在她银瞳里的模样——她的女儿,不该重复任何人的悲剧。
女婴突然哭出声。她的哭声像一根细针,扎得颜曦心口发疼。更诡异的是,她的银瞳开始泛起幽蓝光芒,后颈的月牙印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枚六瓣月神花的烙印,每片花瓣都渗出金血。
"契眼...觉醒了。"裴景琛的声音发紧。他指向甬道深处,那里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间密室。密室中央摆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与颜曦有七分相似,心口插着半根银簪,正是帛书里"颜昭"的遗骸。
"这是我姑祖母。"裴景琛的声音发颤,"祖父说,她当年也生了个月神遗孤,结果..."
颜曦己经冲了过去。她的水晶棺前跪下,指尖触到女子心口的银簪。"阿娘?"她轻声唤,"这是...我奶奶?"
女子的眼睫突然颤动。她的眼球缓缓转动,看向颜曦怀中的女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小月亮...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你阿爹...在等你。"
"阿爹?"女婴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阿爹在...哪里?"
颜曦的瞳孔骤缩。她看向密室角落的阴影,那里站着个穿银瞳族服饰的男子,心口插着半根银簪——与颜曦发间的断簪、青铜匣中的半簪,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阿爹!"女婴挣脱颜曦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扑过去。她的脚步虚浮,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扑进男子怀中。
男子的手臂缓缓抬起,环住女婴。他的指尖触到女婴后颈的月神花烙印时,整座古墓突然震动。墙壁上的夜明珠纷纷炸裂,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从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是蛊母的魂!
"不好!"裴景琛的陨铁剑瞬间出鞘,"蛊母要出来了!"
"不..."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这是...契约的反噬。"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婴,"小月亮,用你的血...点燃引魂灯。"
"引魂灯?"颜曦的声音发颤,"是...我和景琛?"
男子点头,目光转向裴景琛:"当年我与你祖父结为双生契,用我们的血养着蛊母。现在...该还债了。"他的手指划过女婴的手心,一道金血顺着她的指尖流到裴景琛剑上,"用你们的血...熄灭这盏灯。"
裴景琛的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他将剑递到颜曦面前:"用你的簪子...刺我。"
"不!"颜曦摇头,"要刺也是刺我!"
"听他的。"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有双生契中的女子...才能引动血脉。"
颜曦的手颤抖着举起银簪。她看向裴景琛,他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温柔——和二十年前,在月神树下初见时一样。
"景琛,若有来生..."她轻声说。
"来生还要在月神树下等你。"他打断她,"刺吧。"
银簪刺入裴景琛心口的刹那,他的血溅在女婴脸上。女婴的银瞳突然泛起金光,她的小手按在裴景琛伤口上,金血与银光交融成线,顺着剑身流向蛊母的雾气。
雾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收缩。男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眼女婴,轻声说:"小月亮...要好好活着。"
"阿爹!"女婴哭着去抓他的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颜曦的银簪还在滴血。她看向裴景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在笑:"曦儿...我们的女儿...没事了。"
女婴突然止住哭声。她的银瞳恢复了清澈,后颈的月神花烙印变成了淡粉色的月牙。她扑进颜曦怀里,小声说:"阿娘,阿爹不疼了。"
颜曦抱着她,眼泪砸在她发顶。她看向裴景琛,他的手垂落在地,陨铁剑上还插着半枚银簪——与她发间的那枚,终于拼成了完整的并蒂莲。
古墓突然传来空灵的钟鸣。女婴怀中的银簪突然飞起,在半空凝聚成月神像的轮廓。神像脚下浮现出一行血字:"双生契灭,蛊母将生;月神觉醒,血祭终章。"而女婴的银瞳里,竟映出裴景琛的倒影——与他此刻的模样,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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