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晨雾裹着咸涩的风，漫过颜曦的脚踝。她抱着女婴坐在一块半埋沙中的青石板上，孩子的睫毛上还沾着夜露，小手无意识地抠着她袖口的银线——那是昨夜用女婴后颈褪下的蛊纹银线编的，说是能"拴住月亮"。
"阿娘，沙子咬手。"女婴突然皱起小脸，指尖渗出点金血。颜曦连忙捧住她的手，见那点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竟慢慢晕开成朵六瓣花，花瓣边缘泛着幽蓝——和她母亲笔记里画的"月神印"分毫不差。
"这是...月神的印记？"裴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用陨铁剑挑开沙堆，露出半截朽木，"我在沙海古籍里见过，月神族的血脉觉醒时，会在接触的物件上留下这种印记。"
颜曦的呼吸一滞。她摸了摸女婴的手背，金血己渗入皮肤，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月牙痕——和她右胸那道旧疤的形状，像极了双生莲的花瓣。
"景琛，你看。"她将女婴的手转向裴景琛，"这印记和你剑上的裂纹..."
裴景琛的瞳孔骤缩。他的陨铁剑插在沙里，剑身上的裂纹里正渗出暗红血珠，与女婴掌心的月牙痕颜色如出一辙。"是蛊母的魂。"他低声道，"它在找容器。"
话音未落，女婴突然惊醒。她的小手死死攥住颜曦的衣襟，银瞳里泛起幽蓝光芒，像两潭被搅乱的湖水。"阿娘...我看见沙海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沙海里有好多眼睛，都在看我。"
颜曦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想起昨夜在月神树下拾到的半块羊皮纸，上面用北狄文写着："月神遗孤，见字如晤。沙海第三十七处绿洲，藏有破蛊之钥。"而女婴此刻描述的"沙海里的眼睛"，与羊皮纸上画的诡异图腾分毫不差。
"阿娘带你去。"颜曦将女婴抱进怀里，起身时瞥见裴景琛腰间的酒囊——那是他用最后半块羊皮换的，"景琛，你..."
"我跟你去。"裴景琛收剑入鞘，"蛊母的魂在树根里，沙海绿洲可能有克制它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女婴后颈的月牙痕，"而且...我祖父的笔记里说，月神遗孤的血，能解百蛊。"
沙海的风突然转了方向。颜曦闻到一股清甜的草木香，那是绿洲特有的气息。她抱着女婴加快脚步，沙粒打在脚腕上，像撒了把碎银。
绿洲出现在视野里时，女婴突然挣脱她的怀抱。她的小手指着绿洲中央的枯井，银瞳里映着井底的暗影："阿娘...井里有月亮。"
颜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口枯井首径约三丈，井壁爬满青苔，井底却泛着幽蓝的光，像有团火在水下燃烧。更诡异的是，井边的沙地上，刻着一行歪扭的北狄文——正是昨夜羊皮纸上的"破蛊之钥"。
"景琛，你看。"颜曦的声音发颤，"这字...和我娘的字迹好像。"
裴景琛蹲下身，用剑鞘拨开井边的沙粒。沙粒下露出半截朽木，木片上刻着半朵并蒂莲，与颜曦颈间银簪的纹路如出一辙。"是你娘的标记。"他低声道，"她来过这里。"
女婴突然扑向井边。她的小手抓住井沿，银瞳里映出井底的景象——水面浮着具穿月白裙的骸骨，骸骨的怀中抱着个襁褓，襁褓里的孩子正抓着骸骨的手指，小声说："阿娘，疼..."
"是...我母亲。"颜曦的声音发颤，"她抱着的是...我？"
女婴点头，银瞳里的画面开始扭曲。她看见骸骨的指尖渗出金血，滴在自己心口，与襁褓里的孩子的银光交融成线。"阿娘说...我是她的月亮。"女婴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几分稚嫩的坚定，"她说...要保护我。"
颜曦的眼泪啪嗒掉在沙地上。她终于明白，母亲当年并非被蛊母杀害，而是用自己的血与月神签订契约，将蛊母封印在女婴体内，用月神之力护她长大。而她右胸的月牙疤，正是契约的印记。
"景琛。"她抬头看向裴景琛，"我们...要帮她解除契约。"
裴景琛握住她的手，将半枚银簪按在女婴心口。金血与银光交融的刹那，女婴的银瞳突然褪去，露出底下清澈的瞳孔。她哇地哭出声，小手抓住颜曦的手指："阿娘，疼..."
井底的骸骨突然动了。它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女婴心口的银光，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吟："月神...遗孤..."
颜曦的瞳孔骤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曦儿，若有一见到心口有银光的孩子...你要相信，她是你的月亮。"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女婴的身份，知道她是破局的关键。
"景琛，快！"她拽着裴景琛往井边跑，"井底的东西在说话！"
裴景琛的陨铁剑瞬间出鞘，剑锋首指井底的骸骨。剑身与骸骨相触的刹那，井底的水突然翻涌，浮出一具完整的骸骨——那是个穿银瞳族服饰的男子，心口插着半根银簪，与颜曦颈间断簪的断口严丝合缝。
"这是...我父亲？"颜曦的声音发颤。她记得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失踪"，只留下半枚银簪和一句"等我回来"。
"是你父亲的兄长。"裴景琛的声音突然低沉，"我祖父的笔记里说，颜家有两兄弟，哥哥是月神祭司，弟弟是蛊母的容器。"他指向骸骨怀中的襁褓，"这孩子...是你父亲的孩子？"
颜曦的呼吸一滞。她摸了摸女婴的后颈，那里的月牙痕突然开始发烫，像团烧红的炭。"阿娘，疼。"女婴的声音带着哭腔，"井里的叔叔...在看我。"
骸骨的手指突然动了。它缓缓抬起，指向女婴的心口，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北狄语："血契...未解..."
颜曦的银簪瞬间刺入掌心。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女婴心口涌出，顺着自己的指尖流进骸骨的指缝——那液体与她右胸旧伤渗出的金血，颜色分毫不差。
"原来...我娘的血，是用来锁他的。"颜曦的声音发颤，"他用我的血温养蛊母，自己却被蛊虫啃食殆尽。"
裴景琛的陨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他颈间的银簪与颜曦的那根同时飞起，在半空交织成双生莲的形状。金光所到之处，骸骨的指缝开始崩解，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蛊母...在等...等她的心跳..."
颜曦抱起女婴转身就跑，沙粒打在她脸上生疼。她听见身后传来骸骨崩裂的巨响，还有蛊母的嘶吼："你们...赢不了...我..."
女婴突然止住哭声，小手抓住颜曦的衣角，指向天空。月光下，半轮残月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渗出，裹着蛊虫的残魂，在半空聚成北狄国师的面容。而国师的眼中，竟映着女婴的倒影——与她此刻的模样，分毫不差。更骇人的是，颜曦怀中的女婴突然开始生长，银白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后颈的月牙痕裂开，渗出黑色的血，滴在沙地上，竟开出朵六瓣的月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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