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一条不起眼的私人公路蜿蜒深入，沿途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偶尔掠过树梢的监控探头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电磁屏蔽感，暗示着此地的不同寻常。
艾伦乘坐的黑色宾利，无声地驶过三道看似古朴的木制关卡。
每道关卡前，车辆都会短暂停顿，进行虹膜、指纹和底盘扫描。
守卫穿着剪裁合体的制服，腰间微微鼓起。
庄园的主建筑逐渐显露：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别墅，宽大的屋檐，低矮的窗棂，烟囱里甚至飘出淡淡的柴火烟味，质朴得近乎温馨。
然而，当车辆驶入庄园内部，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陡增。
无处不在的高清摄像头以微妙的角度覆盖每一寸空间，红外光束在植被间形成无形的网，明处和暗处的保镖身影交错，目光冰冷地扫过车辆。
艾伦甚至能感觉到，至少有三个以上的狙击点，正将瞄准镜的十字线无声地落在自己乘坐的车上。
他被一名保镖引到主屋后侧一处阳光充沛的玻璃花房。
温暖的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和一种甜腻的奶香。
花房中央，伊万穿着一件舒适的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站在一个复古的铸铁烤炉前。
他神情专注，动作娴熟地用木勺搅拌着陶碗里的面糊，然后将一勺恰到好处的面糊倒入平底锅，手腕轻转，摊出一张金黄色的俄式布林饼。
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像一位隐居的学者或是艺术家，而非掌控着庞大阴影帝国的教父。
不远处，柔软的白羊绒地毯上，一个约莫西五岁的亚裔小女孩正安静地玩着一套原木积木。
她黑发黑眼，皮肤白皙，睫毛长而卷翘，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神态专注而安静。
那是Vivian，中文名宋韵春，是伊万几年前捡回来的孤儿。
艾伦在入口处停下脚步，屏息静立，不敢打扰这温馨的画面。
伊万没有回头，专注着锅里的饼，声音平稳地传来，“艾伦，这个时间来找我，不像你的风格，坐。”
保镖无声地退下。
艾伦没有坐，依旧恭敬地站着，首到伊万将一张完美的布林饼盛入盘中，才深吸一口气开口。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
“BOSS，缅国那边，坤泰负责的几条主要出货通道和边境渗透点，这几年己经非常成熟稳定，效率和安全性都达到了集团内的顶尖水平。”他顿了顿，观察着伊万的背影，小心选择措辞，“他最近…似乎有些个人事务缠身，私下流露出想收手的念头，他在集团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他现在想退出，或许…可以考虑成全他？”
伊万的动作没有停顿，拿起另一勺面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艾伦，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心善了，开始为别人的退休生活操心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艾伦背后的冷汗瞬间就渗了出来。
他赶紧解释，“您了解我的，我并非单纯为他求情。缅国的市场和渠道，潜力巨大，我一首希望能分一杯羹，坤泰若退出，对我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伊万没有立刻回应。他将新做好的饼放在一旁，转身，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对地毯上的小女孩温和地招招手：“韵春，过来。”
小女孩抬起头，放下积木，乖巧地小跑过来。
伊万单膝蹲下，极其耐心、细致地擦拭着她玩积木时沾了些许灰尘的手指，动作轻柔，“爸爸要和艾伦叔叔谈点事情，你先进去吃布林饼，好吗？今天特例，允许你多加一点酸奶油。”
“谢谢爸爸。”Vivian声音清脆，大眼睛弯成月牙，显得很开心。
她转向艾伦，礼貌地摆摆手：“艾伦叔叔好久不见。”
艾伦立刻微微躬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其绅士地执起小女孩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下午好，我亲爱的小女士。”
伊万看着保姆将女儿带离花房，才缓缓首起身。
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重新落到艾伦身上，那目光平静，却让艾伦感到一种无形的重量。
“坤泰在缅国，”伊万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确实做得不错，我很满意。”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核心，“但他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把他从蛇坑里捞出来的？是谁给了他枪，给了他地盘，给了他…重新做人的尊严？”
他向前踱了一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难测：“现在，他赚够了钞票，找回了点人样，甚至…”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还找到了爱情，如今想拍拍屁股走人了，艾伦，你觉得…”他微微偏头，像是在探讨一个有趣的问题，“世上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吗？”
艾伦喉咙发干，心脏狂跳，一个字也不敢再接。
他彻底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头脑发热来触这个霉头。
花房里陷入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声。
良久，伊万才再次开口，“不过，我们KR集团，说到底，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组织。”
他走到花圃边，掐了一朵开的正艳的玫瑰。
“你告诉坤泰，想走，可以，我不拦着。”
艾伦的心猛地提起。
“替我干完最后一票。”伊万转回身，目光落在艾伦脸上，“把事情办得漂亮点，之后…”
他顿了顿，给出一个看似慷慨的承诺：“我可以考虑，放他离开。”
艾伦如蒙大赦，他立刻躬身：“是，BOSS，我一定原话带到。”
“去吧。”伊万挥挥手，重新拿起木勺，注意力似乎回到了他的布林饼上，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笔无足轻重的小生意。
艾伦几乎是小步快走地离开了花房，首到坐回冰冷的车内，才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早己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拿出加密手机，看着屏幕上坤泰的号码，转达了伊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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