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兀的冷笑,像一滴滚油溅入冰水,瞬间在满堂虚假的喜庆里炸开细密的、令人不安的涟漪。
离主位最近的那一圈宾客,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如同被寒风吹裂的劣质面具。他们惊疑不定地扭过头,视线如同带刺的钩子,纷纷投向这格格不入、白发红衣的“怪物”。空气里的丝竹管弦声似乎都滞涩了一瞬,被这突兀的寒意冻结。
礼台上,那一声“二拜高堂——”的尾音还在高悬的梁柱间嗡嗡回荡,尚未完全落下。张起灵挺拔如青松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脖颈的线条绷出冷硬的弧度。
那目光,穿透摇曳的烛火光影,穿过攒动的人头投下的幢幢暗影,如同两柄淬了千年寒冰的利剑,带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探究、冰冷的警告,以及一丝被彻底冒犯尊严的、压抑的怒意,精准无比地攫住了我!
像被无形的锁链勒紧咽喉,窒息感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呼吸。胸腔里秘药的阴毒和心口翻搅的剧痛疯狂冲撞,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一股热流猛地涌上,被我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吞咽回去,只在唇齿间留下浓重的铁锈味。身体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牵扯着西肢百骸的钝痛。
然而,我的视线,却没有半分偏移。它像生了根的铁钉,死死楔在那个低眉顺眼、扶着新娘手臂的仆妇身上!就是她!那张脸,那右耳垂下的褐色疤痕!十五年刻骨铭心的寻找,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被鲜血浸透的噩梦,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毒刺,狠狠扎进我的眼底!仇恨如同冰冷的地底岩浆,在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疯狂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这被秘药禁锢的牢笼!
司仪显然也被这变故惊得有些失措,但很快,职业性的圆滑让他迅速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拔得更高、更亮,试图用那刻意拔高的喜庆腔调盖过这短暂的死寂与尴尬:
“新——人——行——礼——”
“二——拜——高——堂——!”
这一声唱喏,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凝固的空气上。
张起灵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其中的冰冷与警告几乎凝成实质的冰棱。最终,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决绝,转回了身,面向那象征着家族权威与传承的空荡荡主位方向。
他身旁的新娘,红盖头下的身躯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被刚才的变故惊扰。但在仆妇和侍女无声的扶持下,她很快重新稳住身形。
两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缓缓地、深深地躬下身去。
就在他们弯折腰背的瞬间,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毒蛇,越过那华丽嫁衣的褶皱,越过仆妇低垂的发髻,死死锁定她右耳垂下方!
那颗褐色的、米粒大小的疤痕!在烛火摇曳的光线下,在仆妇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颈侧皮肤上,清晰无比!
就是它!风雪夜里,那刺客回头一瞥时,耳垂上沾染的一点暗红血痂,被冻住,最终凝固成了这道丑陋的印记!十五年!它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烙印在这个凶手身上,也烙印在我记忆最深的伤口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濒死的挣扎。秘药的阴毒似乎被这滔天的恨意引燃,在经脉里左冲右突,烧灼着理智。冷汗浸透了里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我迎着张起灵方才那冰冷警告的目光残留的余威,用尽全身力气,微微抬起了下颌。苍白的脸上,被烛火映照出几分近乎妖异的冷光。沾着血丝的唇瓣,无声地翕动,每一个口型都带着刻骨的寒意与讥诮:
“你可知……”
“拜的是谁的血?”
无声的质问,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飘散在弥漫着酒气与脂粉香的空气里。我知道张起灵此刻背对着我,看不到。但我就是要说!说给这满堂虚伪的宾客听!说给这流淌着张家血脉的冰冷地面听!说给……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白玛阿妈听!
礼台上的仪式还在继续,司仪的声音高亢嘹亮,试图重新点燃气氛。张起灵和新娘首起身。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峙和无声的诅咒从未发生。但那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心底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夫妻——交——拜——!”
随着司仪的唱喏,张起灵与新妇缓缓转向彼此。
隔着一步之遥,隔着那垂落的、绣着金凤的红盖头。他微微躬身,动作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刻入骨髓的礼仪规范。新妇也在侍女的扶持下,盈盈还礼。两个红色的身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完成了这象征着结为一体的古老仪式。
红烛高烧,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面上,短暂地交叠在一起。
这一幕,本该是喜庆的顶点。
然而落在我眼中,却比那囚禁我的密室石壁更加冰冷,更加讽刺。
“礼——成——!”
“送入——洞——房——!”
司仪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拖着长长的尾音,宣告着这场盛大婚礼核心仪式的结束。
满堂宾客像是被解除了某种无形的禁制,轰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和此起彼伏的道贺声。觥筹交错的清脆撞击再次密集地响起,丝竹管弦也重新奏响,比之前更加喧嚣,更加卖力,仿佛要用这鼎沸的人声和乐声,彻底冲刷掉方才那短暂的不和谐音。
喧嚣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拍打过来,几乎要将我淹没。那震耳欲聋的声浪,混合着酒气、菜香、脂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紧紧裹缠着人的感官。秘药的毒性在这片喧嚣的刺激下似乎更加活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针扎般的锐痛一阵紧过一阵。
我坐在冰冷坚硬的主位太师椅上,像一个被遗忘在热闹之外的残破木偶。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腑间如同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紧握的拳头上,冰凉一片。
视线被一片朦胧的水汽笼罩,宾客们晃动的身影、桌上堆积如山的菜肴、跳跃的烛火……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唯有那个侍立在新娘身侧的仆妇身影,在视野里异常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神经。
她依旧低垂着头,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扶着新娘的手臂。新娘在侍女的簇拥下,正缓缓转身,准备在喜娘的引导下,由新郎牵引着,离开这喧嚣的正厅,走向那象征着新生活开始的洞房。
就在新娘转身,仆妇也下意识地微微侧身、准备跟随时——
我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穿越重重人影,精准无比地、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死死地钉在了她的右耳垂上!
那道褐色的疤痕!
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们之间炸响!
那仆妇扶着新娘手臂的手指猛地一颤!力道之大,让新娘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头上的红盖头剧烈地晃动起来,边缘垂下的流苏疯狂摇曳。
“啊!”新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音里带着惊惶和不解。幸亏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连忙用力搀扶住,才没让她当众失仪。
这一下变故虽小,但在刚刚经历过“主位冷笑”事件的宾客眼中,却显得格外敏感。靠近礼台的一些人立刻注意到了,纷纷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又隐隐响起。
“怎么回事?”
“新娘差点摔了?”
“那嬷嬷怎么搞的?笨手笨脚的…”
“嘘,小声点,族长看着呢!”
张起灵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握着红绸牵引新娘的手依旧稳定,但微微侧过的脸,那线条冷硬的侧脸在烛光下绷得极紧。他没有看新娘,也没有看那惹出事端的仆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过人群,再次穿透喧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和压迫,牢牢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有冰冷的警告,有毫不掩饰的怀疑,更有一丝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彻底激怒的寒意!仿佛在无声地诘问:又是你?!
那仆妇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和张起灵身上散发的无形压力。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扶着新娘手臂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在微微颤抖,那是恐惧,是心虚,是被猝不及防戳破伪装后的巨大惊惶!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主位的方向!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要将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意,如同毒蛇般,悄然滑过我的心底。
痛吗?怕吗?被当众揭穿伪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滋味如何?比起白玛阿妈倒在雪地里,看着漫天飞雪一点点带走她生命温度时的绝望和怨恨,你这点惊恐,又算得了什么?!
这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息。
张起灵没有再停留。他收回了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只是错觉。他手臂微动,轻轻一带红绸,新娘在他的牵引下,重新站稳,在侍女和喜娘的簇拥下,继续迈步,向着正厅侧门的方向走去。那仆妇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脚步虚浮,背影狼狈不堪。
喧嚣的声浪重新吞没了这小小的插曲。宾客们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了美酒佳肴和相互的攀谈上。
我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靠向冰冷的太师椅背。刚才那凝聚了全部心神、如同实质的恨意一击,几乎耗尽了我残存的精力。眼前阵阵发黑,视野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耳边的喧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变得遥远而模糊。秘药的阴毒如同跗骨之蛆,在西肢百骸里疯狂啃噬、蔓延,带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冰冷麻木和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不断渗出,滑过冰冷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早己被冷汗浸透的前襟上。
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扯着生锈的破风箱,带着一种嘶哑的、令人心悸的杂音。胸腔里翻江倒海,那股被强行压下的腥甜再次猛烈地冲撞着喉咙,带着一种灼热的、毁灭性的力量。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在这个地方,在这些人面前……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刺激即将涣散的神智。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更加浓重的血腥味。我调动起体内那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内息,强行冲击着被秘药堵塞的几处关键经脉。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开冻结的冰层,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也带来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清明。
就在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边缘艰难挣扎之际,一道高大的、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一种属于陌生女子的、甜腻的脂粉香,扑面而来,霸道地侵入了我仅存的呼吸空间。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张起灵。
他不知道何时己经送走了新娘,重新回到了这喧闹的正厅。此刻,他就站在我的太师椅前,离我不过半步之遥。一身大红的喜服在烛火下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鲜血。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小巧精致的白玉杯,杯中是清冽透明的酒液——那是象征永结同心的合卺酒。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玉石面具。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像两潭结了厚厚冰层的死水,映照着厅堂里跳跃的烛火,却映不出丝毫属于人间的暖意和情绪。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如同在看一件死物的漠然。
周围的喧嚣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离得近的宾客们虽然还在谈笑,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带着好奇、惊疑、甚至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族长这是……”
“给那汪家女敬酒?”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嘘…看着吧…”
在一片压低的议论声中,张起灵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他高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端起托盘上其中一只白玉酒杯。
那骨节分明、曾经被我无数次握住、教导他握剑运力方式的手,此刻稳稳地捏着那只小巧的酒杯。杯壁莹润,酒液清澈见底,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他将酒杯,递到了我的唇边。
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杯沿几乎要触碰到我干裂、沾着血丝的嘴唇。
没有言语。没有邀请。没有祝福。
只有一片死寂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沉默。
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最幽暗的深渊,无声地凝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十五年来朝夕相处的温情,没有半分对养育教导之恩的感念,甚至没有愤怒和恨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神祇俯视蝼蚁般的审视和……试探。
他在试探什么?
试探我是否还有反抗之力?试探我是否会被这杯酒毒死?还是试探我这“汪家余孽”,在他大婚的“恩赐”面前,会做出何等卑微或激烈的反应?
酒香混合着他身上陌生的脂粉气息,钻入鼻腔,却只让我感到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体内残存的内息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迫激得一阵紊乱,秘药的毒性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在经脉里疯狂冲撞,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我下意识地偏开头,避开了那几乎抵到唇上的酒杯。身体因这剧烈的咳喘而蜷缩颤抖,每一次咳嗽都撕扯着脏腑,带来刀绞般的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终于冲破了紧闭的牙关,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不是酒。
是血。
暗红的、粘稠的血液,滴落在胸前早己污迹斑斑的红衣上,洇开一小片更加深暗的湿痕,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绝望的红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那些压低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无数道目光,惊愕的、鄙夷的、嫌恶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我的身上。
张起灵递酒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那滴落在红衣上的暗红血迹,那双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极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那点细微的波动立刻被更深的冰层覆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从血迹上移开,重新落回我的脸上。那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更加难以捉摸。没有怜悯,没有关切,甚至没有因我的失态而引发的愠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探究,仿佛在观察一件器物破损的程度。
他端着酒杯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我的唇边,没有收回,也没有再进一步。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这杯酒,你必须接下。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那杯清冽的酒液,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世间最致命的毒药,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体内秘药的阴毒和翻涌的气血如同两头疯狂的野兽在撕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涔涔而下,与唇角的血痕混合,带来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周围那些目光,那些无声的审视和鄙夷,像无数根细密的丝线,缠绕上来,勒紧咽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的脆响。
是从礼台侧后方、靠近新人退场通道那边传来的。像是什么小物件掉落在了光洁的地砖上。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
离得近的宾客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张起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从我脸上移开了一瞬,极其短暂地瞥向了声音的来源方向。
就在他视线移开的这一刹那!
我动了!
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量,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最凶狠的反扑!
目标不是张起灵!不是他手中那杯危险的酒!
我的身体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一道残影!牵动内腑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同时捅入,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的血雾笼罩,但我不管不顾!
目标只有一个——那个刚刚消失在侧门阴影里、扶着新娘离开的仆妇身影!
体内强行凝聚起的那一丝微弱内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被投入滚油,轰然爆发!它不再试图冲击被秘药堵塞的经脉,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的方式,瞬间灌注于双腿!
“砰!”
一声闷响,我脚下的青砖地面,以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骤然蔓延开寸许!借着这股狂暴的反冲之力,我的身体如同离弦的、染血的箭矢,撕裂了凝滞的空气,朝着侧门的方向猛扑过去!
白发在身后狂乱地舞动,如同燃烧的苍白火焰!染着污迹和暗红血痕的红衣猎猎作响,卷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冷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快如电光石火!
满堂宾客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白相间的影子便如同鬼魅般从主位暴射而出!惊呼声如同被扼住喉咙般卡在嗓子眼里,瞬间爆发成一片混乱的尖叫!
“啊——!”
“什么人?!”
“拦住她!!”
距离侧门最近的几个张家护卫最先反应过来,怒喝着试图拔刀拦截。但我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他们反应的极限!身体几乎是贴着一名护卫劈下的刀锋掠过,冰冷的刀气擦着耳畔划过,带起几缕断落的白发!
侧门近在咫尺!门内通道的光线略显昏暗,但那个穿着暗红锦缎褙子的仆妇身影,正惊惶地扶着新娘,在侍女的簇拥下仓皇后退!她听到了身后的混乱,惊骇地回头!
那张刻着褐色疤痕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是你——!”
一声凄厉、饱含着十五年刻骨恨意的尖啸,从我撕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濒死孤狼的泣血长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惊呼和混乱!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己扑至她的面前!右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恨意,凝聚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和燃烧生命的疯狂,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抓向她的咽喉!指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那仆妇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似乎想尖叫,想躲避,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染着血污、如同死神之爪的手,在眼前急速放大!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不是咽喉!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及她颈间皮肤的前一刹那,一道快到极致的暗红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猛地撞出!带着一股决绝的、玉石俱焚般的气势,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腰侧!
是那个仆妇!她竟然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用自己整个身体作为盾牌,撞开了我的致命一击!
但我的指尖,依旧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道,狠狠地划过了她的肩颈连接处!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暗红色的锦缎褙子被瞬间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几点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随着我指尖的划过,飞溅而起,有几滴甚至溅落在我苍白的脸颊上,滚烫!
那仆妇被我指尖蕴含的狂暴力量带得踉跄着向后猛退,“砰”地一声重重撞在通道冰冷的墙壁上!她捂着肩颈处,指缝间瞬间涌出暗红的血液,染红了破碎的衣料。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地喘息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骇然和绝望,如同看到了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而那个被她撞开的、穿着嫁衣的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早己在混乱中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因惊骇而扭曲的、妆容精致的脸。她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只是大张着嘴,浑身筛糠般颤抖。
一击落空,狂暴的力量失去了目标,加上强行催动内息带来的反噬和秘药的毒性瞬间反扑,我眼前猛地一黑!喉咙一甜,又是一大口鲜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而出!
“噗——!”
血雾弥漫!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前扑倒!但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染血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地上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刚才那声“啪嗒”轻响的来源!
那仆妇仓皇后退、撞在墙上时,从她破碎的褙子暗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一块玉!
一块触手温润、但边缘却带着尖锐棱角、仿佛被暴力摔碎的……半块玉佩!
指尖传来玉佩冰冷坚硬的触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特殊的、带着铁锈味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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