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沉重落锁的“咔哒”声,余音如同冰冷的铁锤,在死寂的囚室里反复震颤、回荡。每一下,都像是砸在心口最脆弱的地方,将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砸得粉碎。
那声音,宣告着彻底的隔绝,宣告着冰冷的审判。如同无形的铡刀落下,斩断了所有可能,只留下这方寸之地的绝望和黑暗。
角落里,徐嬷嬷如同一滩被冻僵的烂泥,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那只被雪白断刃贯穿、又被诡异寒冰彻底封冻的右臂,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覆盖着厚厚的、晶莹的冰霜。断刃的刃身依旧深深钉在腕骨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寒气。她肩颈处被我撕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疯狂挣扎和此刻的剧痛,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不断渗出,浸透了包裹的粗布,在她身下洇开一小片粘腻的暗色。
“嗬……嗬嗬……”
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从她撕裂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如同破旧风箱在苟延残喘。每一次嘶哑的抽噎,都剧烈地牵动着肩颈和手臂的伤口,带来新一轮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本就惨白的脸扭曲得更加狰狞,冷汗和泪水混合着血污,糊满了整张脸。
然而,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毒蛇,穿过囚室浑浊昏暗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己经不再是纯粹的、歇斯底里的怨毒。
那里面翻涌的,是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东西。
是刻骨的恨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源自张起灵那冰冷无情、诡异莫测的手段,源自那截钉在骨头上、带来酷寒折磨的雪白断刃。
还有一种……被彻底剥夺了尊严和希望、如同困兽般的疯狂与绝望!
几种情绪在她眼中疯狂交织、沸腾,最终都化作了更加恶毒、更加粘稠的恨意,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仿佛她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源于我,也必须由我来承担这最终的毁灭!
她的嘴唇,沾着暗红的血沫和唾液,无声地、极其缓慢地翕动着。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口型,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清晰得如同刻刀划过冰面:
“诅……咒……”
“白……发的……”
“妖……孽……”
“不……得……好……死……”
每一个无声的口型,都像是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恶毒,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白发妖孽……不得好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不是因为她的诅咒,而是因为这诅咒所指向的、这具身体上发生的、无法理解的异变!
白发……这刺目的雪白,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秘药的反噬?是生命的透支?还是……某种更可怕、更无法掌控的东西?!
就在这心神剧震、被那无声恶咒攫住的瞬间——
右手掌心深处!
那被碎玉锐利边缘生生割裂、又被张起灵粗暴掰开手指夺走玉佩而再次撕裂的伤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极其冰冷的剧痛!
不是伤口本身的钝痛!
是深埋在内的!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最模糊、最脆弱的新生血肉深处,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搅动、穿刺!
“呃啊——!!!”
这突如其来的、钻心蚀骨的剧痛,完全超出了意志的承受范围!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哼,无法抑制地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石床上弹起,又重重地砸落回去!
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疯狂涌出!单薄的里衣瞬间被浸透,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揉搓,秘药的阴毒被这剧痛彻底引燃,在经脉里疯狂冲撞,带来灭顶般的撕裂感!
“嗬……嗬嗬……”角落里,徐嬷嬷看到我这突如其来的痛苦痉挛,那沾满血污的脸上竟然扭曲出一个极其怪诞、极其快意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声响,充满了报复性的怨毒!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左手死死地抓住身下冰冷的石床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石缝之中,几乎要崩断!身体在无法控制的痉挛中蜷缩成一团,试图抵御那来自掌心深处的、非人的折磨。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剧痛风暴中心!
在那被反复撕裂、模糊一片的血肉最深处!
一点微小、坚硬、冰冷到极致、如同万年玄冰的异物感!
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突兀地存在着!
不是错觉!
不是幻痛!
是真实的存在!
是那碎玉的残渣!
在通道里,张起灵强行掰开我紧握的拳头、夺走那半块玉佩的瞬间!玉佩边缘锐利的棱角,在狂暴的力量撕扯下崩裂开来的细小碎屑!
它没有消失!
没有被带走!
它就在那里!
深埋在掌心翻卷的血肉深处!
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带着血腥秘密的……楔子!
牢牢地钉进了这具残破躯壳的最痛处!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无边的剧痛和绝望!
剧痛依旧在肆虐,冷汗依旧在狂涌,但意识却在极致的痛苦和这突如其来的发现中,被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玉屑!白玛阿妈临死前死死攥着的碎玉的残片!就在我手里!就在这伤口深处!张起灵夺走了大的那块,但他不知道,还有更关键的碎片,留在了这里!留在了他最恨的“汪家妖女”的掌心里!
希望!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里,极其艰难地、顽强地跳动起来!
必须拿到它!必须弄清楚那刻痕的秘密!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唯一的……翻盘的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暂时压过了那钻心蚀骨的剧痛。我强行控制着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了那只被粗糙布条紧紧包裹、此刻正传来撕裂般剧痛的右手。
布条早己被暗红的血液和渗出的组织液浸透,边缘发硬发黑,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和劣质金疮药的混合气味。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口深处的玉屑,带来新一轮尖锐的刺痛,让我牙关紧咬,眼前阵阵发黑。
左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小心翼翼,探向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条末端。指尖冰冷,触碰到被血浸透、变得粘腻发硬的布条边缘。
解……解开它……
这个念头在剧痛的间隙里疯狂叫嚣。只要能解开布条,只要能触碰到伤口,或许……或许就能用指甲,用任何可能的方式,将那深埋的玉屑抠出来!
然而,手指的颤抖超出了控制。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提供稳定的力量。指尖几次滑过那粘腻的布结,都无法将其解开,反而因为用力不当,再次牵动了伤口深处的玉屑!
“呃……”又是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颤抖的手背上。
“呵……嗬嗬……”角落里,徐嬷嬷那如同毒蛇般的嘶哑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恶毒的幸灾乐祸。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颤抖的右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徒劳和垂死挣扎。
她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带来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反而激起了心底最后一丝狠厉!
不能放弃!白玛阿妈!她在看着我!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几乎要撕裂肺腑的剧痛,将所有的意志和残存的力量都灌注到左手指尖!不再试图去解那被血痂粘死的布结,而是用指甲的尖端,死死地抠进布条与皮肤粘连的边缘!
用力!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粘稠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暗红色液体,瞬间从被强行撕开的布条缝隙中涌了出来!伴随着一股更加尖锐、更加钻心的剧痛,从掌心深处猛地炸开!
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的血雾笼罩!身体剧烈地痉挛,几乎要再次昏死过去!
但就在这剧痛爆发的顶点,左手的食指指尖,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和狠劲,不顾一切地、深深地探进了那被撕开的、翻卷的、温热的血肉之中!
指尖传来粘腻、温热、模糊一片的触感。剧痛如同潮水般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
摸索!
快!
指尖在那模糊的血肉中艰难地、不顾一切地探寻着!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折磨!
在哪里?!
那冰冷坚硬的异物!
在哪里?!
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边缘疯狂挣扎。指尖在那片温热的、模糊的血肉中绝望地探寻,每一次细微的搅动都像是将烧红的烙铁捅进伤口深处!冷汗如同瀑布般冲刷着身体,视线被猩红的血雾和旋转的黑影彻底遮蔽,听觉也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动的轰鸣。
徐嬷嬷那嘶哑断续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嗬嗬声,似乎从遥远的地狱传来,充满了恶毒的嘲讽。
就在意志即将彻底崩溃、指尖的力量即将消散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小、极其坚硬、冰冷到刺骨的触感!
如同黑暗深渊里骤然闪现的寒星!
猛地硌在了我左手指尖的指腹上!
找到了!
就是它!
那深埋在血肉深处的碎玉残渣!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暂时压过了那灭顶的剧痛!我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凝聚起即将溃散的精神,操控着那颤抖的指尖,用指甲死死地抠住那一点冰冷坚硬的边缘!
抠住它!
把它挖出来!
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那模糊的血肉之中。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汹涌袭来,几乎要将那微弱的狂喜彻底淹没!但我不管不顾!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一点——抠出它!
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狠厉,将那点冰冷的坚硬物,从模糊温热的血肉深处,向外……抠挖!
粘稠的血液顺着指尖不断涌出,滴落在冰冷的石床上。
“呃……呃啊……”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呜咽。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绷紧,如同拉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弦。
终于!
指尖猛地传来一种异物脱离血肉的轻微滞涩感!
一点极其微小的、沾满了粘稠暗红血液和模糊组织的、棱角尖锐的晶体状物体,被我的指甲,硬生生地从那翻卷的伤口深处,抠了出来!
它只有米粒大小,甚至更小。在昏暗的光线下,沾满了血污,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质地。但指尖传来的那冰冷坚硬、带着锐利棱角的触感,却无比清晰!正是那碎玉崩裂的残渣!
成功了!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懈,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重重地砸回冰冷的石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冷汗浸透了全身,眼前依旧阵阵发黑,但那只沾满鲜血的左手,却死死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了拳头,将那粒微小的玉屑,牢牢地护在掌心之中!
玉屑!拿到了!
白玛阿妈……我拿到了……
就在这心神极度激荡、身体虚弱到极点的瞬间——
“嗖——!”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到刺破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囚室墙壁高处、那个狭窄的透气孔方向,激射而入!
快!
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一道比夜色更幽暗、比毒蛇更阴冷的乌光,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无比地射向囚室角落——射向那个蜷缩在地、因为剧痛和冰寒折磨而奄奄一息、只能发出微弱嗬嗬声的徐嬷嬷!
目标……是她的咽喉!
灭口?!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混乱的意识!
几乎就在那乌光射入的同一刹那!
“砰——!!!”
囚室那扇刚刚落锁不久、厚重无比的生铁门,竟然被一股狂暴到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地撞开了!
沉重的铁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声,猛地向内弹开,重重地拍击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轴瞬间变形,铁锁链哗啦一声绷断!
刺目的火把光芒和通道里冰冷的空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再次涌入这狭小的空间!
一道颀长挺拔、散发着无边冰冷怒意的墨色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魔神,裹挟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出现在洞开的铁门口!
是张起灵!
他……去而复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拉长!
那一道致命的乌光,带着死亡的尖啸,距离徐嬷嬷脆弱的咽喉,仅剩咫尺!
张起灵那如同寒冰地狱般的目光,穿透炫目的火光和飞扬的尘埃,瞬间扫过整个囚室!
而我!
刚刚经历了非人的剧痛、浑身被冷汗和鲜血浸透、虚弱地蜷缩在石床上、左手死死攥着那粒刚刚抠出的、染血的玉屑!
右手掌心被撕开的布条下,翻卷的伤口正汩汩地涌出暗红的鲜血,滴落在石床上!
徐嬷嬷蜷缩在角落,那只被冰封的手臂扭曲着,脸上还残留着因我痛苦而露出的扭曲快意,此刻却被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笼罩,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茫然!
张起灵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在千分之一秒内,扫过了一切!
他看到了那射向徐嬷嬷咽喉的致命乌光!
看到了我石床上滴落的、新鲜的、刺目的血迹!
看到了我虚弱蜷缩、左手紧握、右手伤口狰狞的模样!
更看到了……徐嬷嬷脸上那尚未褪尽的、针对我的怨毒快意!
然后——
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眸,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被彻底激怒的狂暴杀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杀意,不再是冰冷的漠然,不再是克制的审视!
是纯粹的、狂暴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怒焰!
而他那如同实质般、牢牢锁定我的目光里,除了那焚天的怒焰,更翻涌着一种……被最信任之人再次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彻底冰封的绝望!
“你——!”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这凝固的时空里炸响!
伴随着这声低吼的,是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索命的铁钳,快如闪电般,带着足以捏碎星辰的力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扼向我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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