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一声压抑着血腥味的低吼，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狂暴怒意，在这凝固的时空里轰然炸响！
张起灵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魔神，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压出现在洞开的铁门口！墨色的衣袂在涌入的冰冷气流中狂舞，如同翻滚的死亡阴影。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穿透飞扬的尘埃和刺目的火光，瞬间锁定了石床上蜷缩如虾、浑身浴血、左手紧握的我！
那目光里翻涌的，是足以焚毁天地的怒焰！是被最信任之人再次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痛楚！是彻底冰封的、再无一丝光亮的绝望！
而这一切，都化作了那只骨节分明、曾扼住我命运咽喉的手！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捏碎星辰的恐怖力量，快如一道索命的黑色闪电，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扼向我的脖颈！
死亡的阴影，如同最沉重的棺盖，瞬间笼罩！
时间，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长、扭曲。
每一个瞬间都被放大到极致。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只手破空而来的轨迹——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指尖带着撕裂一切的凌厉劲风！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濒死挣扎的鼓点！
我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浓烈酒气、冷冽松针气息和……毁灭性怒意的味道！
指尖冰冷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贴上了颈侧脆弱的皮肤！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呻吟声，从脖颈深处传来！那是喉骨在足以捏碎钢铁的指力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窒息感！
冰冷！粘稠！如同灌满了铅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汹涌而上，蛮横地淹没了口鼻，淹没了头顶！肺部如同被巨石压住，疯狂地抽搐，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猩红的、旋转的血雾，无数扭曲的黑影在其中疯狂舞动！
意识被这极致的痛苦和窒息感疯狂撕扯，即将彻底崩碎！
结束了……
就这样……带着那粒玉屑……带着未解的仇恨……死在他手里……
也好……至少……他眼中的痛楚……是真的……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喉骨即将彻底碎裂的临界点上——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细的银针刺破薄薄宣纸的声响。
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却如同投入绝对死寂湖面的石子，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在这凝固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囚室里响起。
来自角落。
来自徐嬷嬷的方向。
那道夺命的、比夜色更幽暗的乌光，终于跨越了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她脆弱的咽喉正中！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没有鲜血狂喷。
只有一声短促的、如同水中气泡悄然破裂般的轻响。
徐嬷嬷那双因极致的恐惧、怨毒和……一丝未褪尽的、针对我的扭曲快意而圆睁的眼睛，如同被瞬间掐灭了灯芯的烛火，所有光彩在千分之一秒内彻底熄灭！凝固成一个空洞的、茫然的、倒映着跳跃火光的死灰色圆球。
她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软软地、毫无声息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那只被雪白断刃冰封、诡异地扭曲着的手臂，依旧僵硬地指向虚空，像一个无声的、充满嘲讽的控诉。
扼住我脖颈的、如同万载玄冰铁箍般的五指，在这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噗”响传来的瞬间——
极其突兀地！
硬生生地！
顿住了！
那足以捏碎钢铁、终结一切的恐怖指力，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悬停在喉骨彻底碎裂的临界点上！冰冷的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我颈侧动脉在死亡边缘疯狂搏动、试图做最后挣扎的微弱震颤！
张起灵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怒焰和冰封绝望的眼眸，如同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牵引，猛地、极其凌厉地转向了角落！
他看到了！
看到了徐嬷嬷咽喉正中央，那一点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被毒蜂蜇刺后留下的乌黑孔洞！没有血迹渗出，只有一种诡异的、深沉的黑色，仿佛那孔洞通向无底的深渊！
看到了她脸上瞬间凝固的、空洞茫然的死灰色，和那双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倒映着火光却再无温度的眼睛！
更看到了……那钉在她咽喉上的东西！
不是寻常的飞镖、袖箭！
那是一截……
断刃！
一截通体乌黑、毫无光泽、仿佛由最纯粹的暗夜凝聚而成、能贪婪地吞噬掉周围所有光线的……断刃！
它的形态，与之前钉穿徐嬷嬷手腕脉门、通体雪白、散发着刺骨森森寒气的断刃，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长度，同样的薄如蝉翼，同样的棱角分明！
一黑！一白！
一如同寂灭深渊！一如同极地寒冰！
一带着死寂的吞噬！一散发着冻结万物的酷寒！
如同宿命的两极，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无法言喻的诡异对称感，同时钉死在同一个人的躯体之上！
一者锁生机于冰霜！
一者夺性命于寂灭！
这极端而诡异的景象，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入了张起灵那双翻涌着怒焰与绝望的眼眸深处！
那焚天的怒焰，瞬间凝固！
那冰封的绝望，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般的、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收缩，收缩到针尖般大小！里面倒映着那两截一黑一白、钉在尸体上的断刃，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悖逆常理的景象！
扼住我脖颈的手指，那足以捏碎钢铁的力道，在这巨大的冲击下，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
就是这毫厘的松动！
如同在窒息濒死的深渊里，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体内被死亡威胁彻底激发的最后一丝残存内息，如同垂死的火星轰然爆燃！秘药的阴毒在这股狂暴的求生意志下被暂时压制！
“咳……嗬……”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呛咳！身体借着脖颈上那毫厘的松动，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侧面一挣！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脖颈脆弱的皮肤被他冰冷的指尖擦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身体重重地摔落回冰冷的石床边缘，牵动全身的伤口，带来灭顶的剧痛，眼前瞬间被更加浓重的血雾笼罩！但至少……喉咙脱离了那致命的钳制！
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灌入几乎被捏碎的喉咙和灼痛的肺腑！
“呃……咳咳咳……”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被重创的脏腑，带来刀绞般的剧痛，暗红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石床上痛苦地痉挛、抽搐，如同离水的鱼。
而张起灵！
他那只扼空的手，依旧悬停在半空，维持着那个索命的姿势。指节因为方才的用力过度和此刻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着。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角落里徐嬷嬷的尸体上，钉在那两截一黑一白、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断刃之上！那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冰封的面具下疯狂奔涌！
囚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在冰冷的石壁间痛苦地回荡。
还有……
就在我身体因剧痛和呛咳而蜷缩、左手因痉挛而微微松开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小的、沾满了粘稠暗红血液和模糊组织的、棱角尖锐的晶体状物体，从我紧握的左手掌心，无声地滑落！
是那粒玉屑！
那粒我忍受非人剧痛、从掌心血肉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碎玉残渣！
它只有米粒大小，沾满了我的血污，在昏暗跳跃的火光下毫不起眼。
它顺着我痉挛蜷缩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滚落，掉进了石床边缘一道极其狭窄、积满灰尘和干涸血垢的石板缝隙之中！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剧痛和呛咳几乎抽干了所有的意识，我甚至没有察觉到这粒用命换来的玉屑己经失落！
张起灵的目光，依旧被那两截诡异的断刃牢牢攫住，丝毫没有注意到石床边这粒微不足道的血珠滑落。
就在这时——
“嗖！”
又一道尖锐的破空厉啸！
这一次，来自囚室墙壁高处、那个狭窄的透气孔！与刚才射杀徐嬷嬷的乌光来源完全一致！
但目标，不再是尸体！
而是……
张起灵！
一道比刚才更加凝练、更加迅疾、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杀意的乌光，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张起灵的后心！
这偷袭来得太快！太狠！太刁钻！
张起灵的全部心神，都被角落那两截断刃和徐嬷嬷诡异的死状所吸引！他正处在巨大的震惊和心神震荡之中！
乌光及体！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张起灵的身体，仿佛拥有了超越本能的反应！在那足以致命的乌光即将触及他墨色衣衫的刹那，他如同鬼魅般极其轻微地向左侧滑了半步！
“嗤——！”
乌光擦着他的右肩臂膀外侧，撕裂了墨色的云锦布料，带起一溜细小的血珠！
没有命中要害！
但那道乌光去势不减，“叮”的一声脆响，深深钉入了囚室对面冰冷的石壁之中！尾端兀自嗡嗡震颤！
赫然又是一截通体乌黑、毫无光泽的……断刃！
“哼！”
一声压抑着痛楚和滔天怒火的闷哼，从张起灵紧抿的唇齿间挤出！他猛地抬头，那双刚刚还翻涌着震惊的眼眸，瞬间被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杀意彻底点燃！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凝成实质的寒冰利刃，瞬间锁定了墙壁高处那个狭窄的透气孔！
没有半分迟疑！
他受伤的右臂猛地一甩，宽大的墨袖如同翻滚的乌云！
“咻——！”
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厉啸，从他袖中激射而出！速度比刚才偷袭的乌光更快！更狠！
目标——正是那狭窄的透气孔！
那白光，赫然是一截通体雪白、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断刃！与他钉穿徐嬷嬷手腕的那截一模一样！
“叮——！！！”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响，在狭窄的透气孔处猛然炸开！
火光西溅！
坚硬的石壁被狂暴的力量瞬间崩裂开蛛网般的裂纹！
那截射向透气孔的雪白断刃，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弹了回来，“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囚室另一侧的石壁之上，刃身嗡嗡作响，散发着冰冷的白气！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对撞瞬间！
一道极其模糊、如同融入阴影的灰色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受惊的壁虎，猛地从那狭窄的透气孔口一闪而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带着阴冷气息的残影，和几片被震落的碎石粉尘！
跑了！
张起灵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看都没看钉在墙上的雪白断刃，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瞬间消失在洞开的铁门口！只留下一道冰冷刺骨、充满杀意的命令，如同寒冰碎片般砸在囚室内那两个早己吓傻的护卫耳中：
“追！格杀勿论！”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滚雷般迅速远去，消失在通道深处。
囚室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飞扬的尘土，跳跃的火把光芒，角落里徐嬷嬷那死不瞑目的尸体，钉在石壁上兀自嗡鸣震颤的一黑一白两截断刃，以及……
石床上，蜷缩在血泊中、意识模糊、呛咳不止、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却己遗失了那粒用命换来玉屑的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尘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冰冷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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