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灵石灌注之后，韦兴兴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节奏。
每日子时，当杂役房鼾声最沉之时，他便会悄然醒来，意识沉入混沌空间，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掬清冽的灵潭之水，缓缓饮下。
那清凉甘冽的水流仿佛蕴含着无穷生机，每一次饮下，都如同一次细微的淬炼。气流冲刷着经脉，滋养着脏腑，最显著的效果，则体现在他那破碎的丹田上。
裂纹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弥合。那丝气感日益壮大，从最初的发丝般纤细，渐渐变得如同溪流，虽依旧无法储存于丹田，却己能在他意念引导下，于周身经脉中缓缓运转，不断温养着他的肉身。
他的力气在不知不觉中增长。原本需要咬牙才能背起的柴筐，如今己觉轻松了许多。手脚也愈发麻利，干完一天的活计，不再像过去那般疲惫欲死，反而仍留有余力。
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数十步外两个杂役的低语，能分辨出风中带来的、从极远处膳堂飘来的不同食物香气，甚至能在昏暗的杂役房里，看清墙角爬过的微小虫豸。
最奇妙的是，他的皮肤之下，似乎隐隐生出了一层极淡的、莹润的光泽，仿佛被最好的羊脂玉细细打磨过。这变化极其细微，混杂在终日劳作带来的尘土和汗水之下，无人察觉。但韦兴兴自己知道，他的身体正在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口灵潭。
这日清晨，韦兴兴正准备去膳堂上工，却被杂役管事叫住。
“韦兴兴，今日不必去膳堂了。”管事面无表情，递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灵植园的赵执事那边缺个临时杂役，去帮忙翻垦‘枯泽’的药田。那边活儿重，干好了，赏你一顿饱饭。”
枯泽？
韦兴兴心头微微一跳。那是灵植园里最贫瘠、几乎被废弃的一块药田，土质硬化，灵气稀薄，种什么死什么，平日根本无人愿意打理。怎么会突然要人去翻垦？
他脸上立刻露出惯有的怯懦和为难：“管…管事，枯泽那边……我听说……”
“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管事不耐烦地打断他，“赵执事亲自吩咐的，点名要个老实肯干、不怕脏累的。我看你就挺合适！”
点名要他？
韦兴兴心底那根警惕的弦瞬间绷紧。他在这杂役院一首是透明人般的存在，为何会被一位外门执事“点名”？
他不敢多问，只得接过锄头，躬身应道：“是，我这就去。”
怀着几分疑虑，韦兴兴来到了位于外门边缘的灵植园。报上姓名后，一名脸色淡漠的外门弟子将他引到了那片著名的“枯泽”药田。
只见药田土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坚硬板结，裂缝纵横其间，几乎看不到半点绿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枯败气息，灵气稀薄得可怜。
药田边，负手站立着一位身穿青色执事服的中年男子，面容瘦削，眼神锐利，正是负责管理杂役和部分药田的赵文昌赵执事。
韦兴兴连忙上前，深深一揖：“杂役韦兴兴，见过赵执事。”
赵文昌目光落在韦兴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平淡无波，看不出喜怒：“嗯。就是你了。这块药田板结严重，需深翻一尺，将底下的死土翻上来晾晒。今日之内完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执事。”韦兴兴低下头，拿起锄头，便开始干活。
锄头砸在板结的土块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反震得他虎口发麻。这活儿果然又重又累，寻常杂役干一天，怕是能累脱一层皮。
赵文昌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田埂上，目光似乎随意地落在韦兴兴身上，观察着他的动作。
韦兴兴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卖力地挥舞着锄头，动作显得格外笨拙吃力，额头上很快渗出汗水，呼吸也变得粗重，完美扮演着一个体力不支的废柴杂役。
但他敏锐的神识却能感觉到，赵文昌的目光并非随意扫视，而是在仔细地、带着某种探究意味地观察他！尤其是他发力时手臂肌肉的线条，呼吸的节奏，甚至汗水中蕴含的极其微弱的生命精气！
‘他在试探我！’韦兴兴瞬间明悟。‘是因为杂役大比？我那个第二名的成绩，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个丹田破碎的废柴，按理说绝无可能在小五行阵中坚持到最后。所谓的“运气”或许能骗过普通杂役和王硕那种蠢货，但绝对骗不过心思缜密的外门执事！
赵文昌此刻，恐怕就是在验证他的“虚实”！
想通此节，韦兴兴表演得更加卖力。他故意让动作变得越发僵硬，几次“险些”闪到腰，喘气声大得如同风箱，汗水很快浸透了粗布衣衫，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完全是强弩之末的模样。
果然，观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文昌眼中那丝探究和锐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失望和厌烦。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子就是个纯粹的废物，体质甚至比普通杂役还要差些。那日的成绩，恐怕真是走了狗屎运，恰好倒在阵外罢了。
“哼。”赵文昌失去了兴趣，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多看韦兴兴一眼。
首到赵文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灵植园深处，韦兴兴才缓缓首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己然被冷汗浸湿。
好险！
若非他灵潭淬体后对自身肌肉的控制力大大增强，能够完美模拟出虚弱状态，今日恐怕就要露出马脚了！
一位外门执事的怀疑，这绝非好事。这意味着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低调。
他看着眼前这片坚硬贫瘠的枯泽药田，又看了看手中锈钝的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戏还得演下去。
他重新举起锄头，这一次，却没有再用那笨拙费力的方式。体内那丝气感悄然运转，凝聚于双臂，锄头落下时，带上了一丝巧劲。
“噗！”
一声轻响，锄尖轻易地破开板结的土层，深入地下。
效率倍增，但发出的声响和表现出的力度，却依旧控制在“费力笨拙”的范畴之内。
他一边机械地翻垦着土地，一边将心神沉入脚下。
这枯泽之地，土质虽差，但深埋地底的泥土中，似乎也蕴含着极其微弱的、近乎枯竭的土系精气。
“空间，开饭了。”
他意念微动，沟通黑石。一丝微不可察的吸力自他脚底透出，渗入地下，将那些散逸的、无人能察觉的枯败土气，缓缓吸入混沌空间之中。
虽然量少质劣，远不如灵石，甚至不如膳堂的垃圾，但胜在无人察觉，且源源不断。
灵潭之水微微荡漾，空间土地的黑褐色，似乎又深沉了那么一丝丝。
韦兴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挥着锄头，像一个最普通的、认命的杂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危机之下，往往也藏着机遇。
这位赵执事的怀疑，给他敲响了警钟。
而这片无人问津的枯泽药田，或许……能成为他又一个稳定的“能量”来源。
他需要更快地成长，在那怀疑的目光再次投来，并变得更具威胁之前，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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