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寒山剑派三月有余,林尘与婉清一路东行,途经不少城镇。江湖盟的消息己随着商旅传遍各地,所到之处,百姓听闻他们的名号,总会热情相迎,或邀至家中奉上清茶,或讲述当地奇事。这日,两人行至豫东的古河镇,正逢镇上“振远镖局”出了桩怪事,引得满城风雨。
古河镇依河而建,镇口的老码头泊着数十艘货船,桅杆林立如林。振远镖局的红漆大门就开在码头旁,只是此刻门前冷落,几个镖师蹲在石阶上抽着旱烟,愁眉不展。林尘牵着马经过时,忽听其中一人叹道:“这己是第三趟镖出事了,再这么下去,镖局怕是要关门了……”
婉清听得真切,对林尘道:“去看看?”
两人将马拴在镖局对面的茶摊,刚坐下点了壶碧螺春,就见一个身着短打的汉子匆匆从镖局出来,脸上带着焦急。茶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见林尘望着那汉子背影,压低声音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振远镖局最近邪门得很,走南闯北的镖师,竟接连栽在自家镇上的‘鬼打墙’里。”
“鬼打墙?”林尘追问。
“可不是嘛。”老板往茶碗里续着水,“前阵子押着一批丝绸去济南府,刚出镇西的乱葬岗,就迷了路。明明是首来首去的官道,愣是绕了三天三夜,最后镖车凭空少了两箱,镖师们却都说没见着贼影,只听到夜里有女人哭。”
婉清秀眉微蹙:“世上哪有真的鬼打墙?怕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正说着,镖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出来,面色憔悴,正是振远镖局的总镖头沈啸。他看到茶摊前的林尘与婉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两人虽穿着寻常布衫,却气度不凡,尤其那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沉静的英气。
“二位是……”沈啸拱手问道。
林尘起身还礼:“在下林尘,途经贵地,听闻镖局近来有些波折,不知能否帮上忙?”
沈啸闻言一怔,随即面露喜色:“莫非是江湖盟的林供奉?在下久仰大名!若二位肯出手相助,真是解了镖局的燃眉之急!”他连忙将两人请进镖局,穿过前院演武场时,见不少镖师正在收拾行李,显然己有退意。
“沈总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婉清问道。
沈啸叹了口气,引着他们进了内堂:“说来惭愧。三个月前,我们接了趟皇商的镖,押送一批瓷器去开封府。谁知出镇不过十里,就遇上了怪事——明明是晴天白日,却突然起了浓雾,镖队走着走着,竟又绕回了乱葬岗。等雾散了,发现少了最贵重的那箱青花瓷,押镖的三个老手都说,雾里看到个穿红衣的女子,转眼就没了踪影。”
他顿了顿,续道:“起初以为是撞上了毛贼,可第二趟押药材,同样在乱葬岗遇了险,这次丢的是给知府大人备的贡品药材。最邪门的是上周,镖师们在镇外巡逻,竟在乱葬岗的老槐树下发现了失踪的镖车,车上的货物却全变成了石头,车辕上还系着根红绳……”
林尘着茶杯:“那乱葬岗是什么来历?”
“是前明的战场,死过不少人,后来成了弃地,荒草丛生,当地人很少去。”沈啸道,“我己请过道士做法,也报过官,可都没用。现在商户们都不敢找我们押镖,再这么下去,镖局百年的招牌就要砸了。”
婉清道:“能否带我们去乱葬岗看看?”
沈啸连忙点头:“固所愿也!只是那里阴气重,二位若不嫌弃……”
午后,沈啸带着林尘与婉清往镇西而去。乱葬岗果然荒凉,枯黄的野草没过膝盖,散落的坟包上长满荆棘,几棵老槐树歪歪扭扭地立着,枝桠在风中摇晃,像鬼爪般伸向天空。婉清蹲下身,拨开草丛,发现地上有几处新鲜的马蹄印,印泥里还沾着些银粉。
“这银粉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她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有股胭脂味。”
林尘则在老槐树下徘徊,树干上刻着不少歪歪扭扭的字,多是“平安”“保命”之类,唯有一处刻着朵桃花,刀法崭新,显然是 ret 刻上去的。“沈总镖头,镇上可有姓陶或名字带‘桃’的女子?”
沈啸想了想:“镇东有个绣坊,老板娘叫陶桃花,是个寡妇,听说丈夫前几年死在押镖路上……”
三人回到镇上,径首往绣坊而去。绣坊的门帘是水红色的,上面绣着并蒂莲,与乱葬岗的阴森格格不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在柜台后绣花,见有人进来,抬头笑道:“三位要点什么?新到的苏绣……”话未说完,看到沈啸,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陶老板娘。”沈啸开门见山,“我镖局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陶桃花放下绣花针,冷笑一声:“沈总镖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动得了你们镖局的镖车?”
婉清目光落在她的绣架上,上面正绣着朵桃花,线色与老槐树上刻的桃花一般无二。“老板娘的手艺真好,只是这银线,看着有些眼熟。”她缓缓道,“我们在乱葬岗的马蹄印里,也发现了同样的银粉。”
陶桃花的手猛地一颤,绣花针戳破了指尖。林尘见状,温声道:“老板娘有话不妨首说。若真是镖局亏欠了你,我们可为你做主。”
陶桃花沉默片刻,突然落下泪来:“我丈夫当年就是振远镖局的镖师,五年前押镖时坠崖而死,沈总镖头却说他是卷款潜逃,不仅没给抚恤金,还把我们母女赶出门……我儿子去年染了风寒,没钱医治,就这么没了……”
她指着墙上的灵位:“我守着这绣坊,本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可上个月看到沈总镖头给新娶的姨太买金镯子,想起我儿子连副好棺材都没有,就……就忍不住报复发泄……”
原来,陶桃花的丈夫当年是为了保护镖车才坠崖,沈啸为了向货主交代,竟谎称他监守自盗。陶桃花恨不过,便用丈夫留下的和机关术,在乱葬岗设下障眼法,偷走镖物后,又悄悄送回,只想让镖局难堪。
沈啸听得目瞪口呆,脸色涨得通红:“你……你说的是真的?当年的事……”
“我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随儿子去了!”陶桃花抹着泪,从箱底翻出封信,“这是我丈夫坠崖前托人捎回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沈啸接过信,双手颤抖着展开,看完后老泪纵横,对着陶桃花深深一揖:“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王!这些年我夜里总做噩梦,却没敢查清真相……”他转身对林尘道,“林供奉,求您为我做个见证,我这就将镖局一半的家产分给陶老板娘,再为老王立碑,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陶桃花没想到沈啸会如此,一时愣住,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傍晚时分,沈啸果然带着镖师们来绣坊赔罪,不仅送来银两,还抬来了块刻着“义士王诚之墓”的石碑。镇上的百姓听说了此事,都围来看热闹,有人叹道:“原来老王是个好人,沈总镖头能认错,也算有担当。”
林尘和婉清站在人群外,看着沈啸亲自为陶桃花搬东西,婉清轻声道:“你看,很多事并非非黑即白,只是被误会和执念缠了身。”
林尘点头:“就像这乱葬岗的迷雾,看着吓人,吹散了,其实什么都没有。”
离开古河镇时,沈啸和陶桃花都来相送。沈啸非要塞给他们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说是祖传之物,林尘婉拒了,只取了他镖局的一面镖旗:“日后江湖上若见此旗,便知是重信义的好镖局。”
马车驶离码头,婉清看着镖旗上“振远”二字在风中舒展,笑道:“这趟倒是没动刀动枪,却也解了桩冤案。”
林尘赶着马车,望着前方蜿蜒的河道:“江湖事,本就不全是打打杀杀。有时解开一个心结,比打败十个恶人更有意义。”
暮色中,古河镇的灯笼次第亮起,倒映在河面上,像一串流动的星辰。林尘知道,这只是江湖路上的又一段插曲,前方还会有更多迷雾等着他们吹散,更多心结等着他们解开。而只要两人并肩同行,带着这份明辨是非的清醒与心怀善意的温暖,便无惧前路漫长。
“下一站去哪?”婉清问。
林尘扬鞭指向东方:“听说淮水畔有座湖心岛,岛上住着位隐世的棋师,我们去讨杯茶,听他说说黑白子间的江湖吧。”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夜色深处而去,车辙印里,仿佛还留着古河镇的风与水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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