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雾总带着股潮湿的绿意，缠在吊脚楼的木栏上，把远处的竹林晕染成一片青黛。林尘与婉清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桥往苗寨深处走，脚下的溪水泛着墨绿色，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毒虫，偶尔掠过几片巴掌大的芋叶，惊起一串涟漪。
“前面就是黑风寨了。”带路的老猎户往竹篓里塞了把艾草，“寨里的人这阵子邪乎得很，见了外人就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嘴里还念叨着‘阁主饶命’。昨儿个隔壁村的王老五去赶集，到现在没回来，怕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往林尘手里塞了块硫磺：“这东西能防蛇虫，也能……防蛊。”
林尘握紧硫磺，指尖触到冰凉的剑鞘。自金山寺回来后，江湖盟接连收到湘西的急报：十几个村寨的百姓突然变得疯癫，唯幽冥阁使者之命是从，稍有不从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婉清查阅《青囊毒经》时，发现记载中有“子母蛊”的描述——母蛊藏于施术者体内，子蛊下于受术者腹中，子母相感，生死随人。
“看来幽冥阁是请了苗疆蛊师助阵。”婉清拨开挡路的荆棘，药篓里的银针随着脚步轻响，“子母蛊需以血亲为引，施术者与受术者的气息越近，蛊虫越听话。幽冥阁能在短时间内控制这么多人，定是找到了擅长此术的高手。”
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芭茅地，黑风寨的轮廓终于在雾中显现。吊脚楼的木柱上挂着风干的蛇皮与兽骨，几个裹着青布头巾的苗民蹲在晒谷场上，眼神呆滞地削着木片，见林尘二人走近，突然齐刷刷地抬起头，嘴角咧开诡异的笑。
“外来人……死……”一个苗民猛地扑上来，指甲里还沾着泥土，却被林尘侧身避开。他刚要拔剑，婉清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别伤他们！他们眼里有血丝，是中蛊后的亢奋状态，伤了人自己也会反噬。”
正说着，寨中央的鼓楼上传来芦笙声，调子古怪而急促。听到声音，原本呆滞的苗民突然躁动起来，手里的木片、镰刀都指向林尘二人，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是催蛊的信号。”婉清迅速从药篓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菖蒲与雄黄酒，“快撒！这两种东西能暂时压制蛊虫活性。”
雄黄粉混着酒液撒出去，苗民们顿时捂着头后退，发出痛苦的呻吟。林尘趁机拉着婉清往鼓楼冲，刚到楼下，一道黑影突然从横梁上跃下，手里握着个竹筒，筒口对着他们喷出股黄雾。
“小心！是蚀骨烟！”婉清拽着林尘后跳，黄雾落在竹片上，竟“滋滋”地腐蚀出小孔。黑影落地时露出真面目——个穿着黑色对襟衫的苗疆汉子，脸上画着暗红色的图腾，正是传闻中的蛊王阿吉。
“幽冥阁的狗，也敢闯我苗寨？”阿吉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竹筒里爬出条拇指粗的蜈蚣，在他手腕上盘绕，“我孙女的病，还没找你们算账！”
婉清闻言一怔：“阁下孙女患病？与我们何干？”
“不是你们这些中原人带来的药，她怎会中蛊？”阿吉猛地将蜈蚣甩向婉清，却被林尘一剑挑飞。蜈蚣落地后抽搐几下，化作一滩黑水——竟是条蛊虫所化。
“我们是来查子母蛊的，与令孙女素不相识。”婉清盯着阿吉的眼睛，“若她真中了蛊，我或许能治。”
阿吉冷笑：“你们中原大夫只会开些草根子，懂什么叫蛊？”话虽如此，眼神却有了松动。林尘趁机道：“幽冥阁用子母蛊控制百姓，阁下若真是苗疆好汉，怎会助纣为虐？”
芦笙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急，晒谷场上的苗民又开始逼近。阿吉脸色变幻，突然咬了咬牙：“跟我来！若治不好我孙女，你们就留在寨里当蛊瓮！”
跟着阿吉穿过迷宫般的吊脚楼，来到寨后的山洞。洞内干燥温暖，石台上躺着个约莫十岁的苗家女孩，面色青黑，呼吸微弱，脖颈上有圈细密的红痕。婉清上前诊脉，指尖刚触到女孩手腕，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里吐出丝线般的白虫。
“是‘缠心蛊’。”婉清脸色凝重，“这蛊虫会顺着血管爬到心脏，与子母蛊不是一路路数。”她从药篓里取出根银针刺向女孩指尖，挤出的血珠竟凝成黑色，“有人用中原的‘腐心草’混合苗疆蛊虫炼制，歹毒得很。”
阿吉的瞳孔骤然收缩：“腐心草……上个月确实有个穿黑袍的中原人来过，说能治我孙女的咳嗽，留下包草药……”
“那是下蛊的引子！”婉清迅速取出菖蒲、艾草与麝香，用陶碗捣碎后敷在女孩肚脐上，“缠心蛊怕燥性药物，麝香能逼它从皮肤钻出来。”她又拿出银针，精准地刺入女孩的膻中、关元二穴，“封住蛊虫的移动路径。”
一盏茶的功夫，女孩脖颈上的红痕开始变淡，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婉清看准位置，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韧剑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用银针刺破皮肤，一条细如发丝的白虫被挑了出来，落在火盆里瞬间烧成灰烬。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你……你真的治好了？”阿吉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孙女，又怕惊扰了她，眼眶竟有些发红。
“只是暂时逼出成虫，还需用雄黄、大蒜煮水喝三天，才能除根。”婉清写下药方，“那黑袍人是谁？他为何要给令孙女下蛊？”
阿吉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他说……只要我帮幽冥阁用子母蛊控制湘西的村寨，就给我‘万蛊解’，救我孙女……我一时糊涂……”
原来幽冥阁早就盯上了苗疆的蛊术，派使者带着腐心草找到阿吉，先以治病为名给女孩下蛊，再威逼利诱，让他帮忙散播子母蛊。阿吉虽是蛊王，却疼孙女心切，竟被说动，成了幽冥阁的帮凶。
“子母蛊的解蛊之法，你总该知道吧？”林尘问道。阿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本用苗文写的竹简：“这是《蛊经》，里面记载着解法——需用施术者的心头血，混合甘草、金银花熬成解药，母蛊一死，子蛊自灭。”
“可我们不知道谁是施术者。”婉清皱眉。阿吉却指着竹简上的图画：“你们看，这施术者手腕上会有个红色的蝙蝠印记，是幽冥阁的标记。而且……他们每隔七日就要给母蛊喂食，地点就在东边的鹰嘴岩。”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阿吉的徒弟慌慌张张跑进来：“师父！不好了！振远镖局的沈总镖头带着人来了，说要抓外来人，眼睛红红的，像是中了蛊！”
林尘与婉清对视一眼，都吃了一惊。沈啸是振远镖局的总镖头，为人正首，去年还帮江湖盟护送过密信，怎么会突然被幽冥阁控制？
“是子母蛊！”阿吉肯定地说，“他定是路过湘西时被下了蛊。”婉清立刻道：“快带我们去看看！若能从他身上找到施术者的线索，就能救所有中蛊的人。”
赶到寨口时，沈啸正指挥着十几个镖师围攻吊脚楼，他双目赤红，嘴角挂着白沫，手里的虎头枪招招狠辣，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沈总镖头！”林尘扬声喊道，“我是林尘，你看看我！”
沈啸听到声音，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了片刻清明，却很快又被赤红覆盖，怒吼着挺枪刺来。婉清连忙喊道：“阿吉，快用芦笙吹安神调！”
阿吉拿起芦笙，吹奏起舒缓的调子。笛声像流水般淌过，沈啸的动作渐渐慢了，握着枪的手开始发抖。婉清趁机将一包雄黄粉撒向他，同时弹出银针，刺在他后颈的风池穴上。
“咳……咳咳……”沈啸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黑血，眼神终于恢复正常。他看着周围的狼藉，又看看自己的手，满脸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子母蛊，被人控制了。”林尘扶起他，“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蛊吗？”沈啸想了想，脸色骤变：“是……是个手腕有蝙蝠印记的黑衣人！三天前我们在鹰嘴岩歇脚，他给我们送水，说要雇我们押趟镖，现在想来，那水里定有问题！”
“他说要押什么镖？”婉清追问。沈啸回忆道：“好像是……一批‘活货’，要送到昆仑山……”
昆仑山正是幽冥阁总坛的方向，所谓的“活货”，多半是被掳走的孩童或中蛊的武林人士。林尘当机立断：“阿吉，你按《蛊经》配解药，救治寨里的人；沈总镖头，你能带我们去鹰嘴岩吗？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施术者。”
沈啸握紧虎头枪，眼中燃起怒火：“敢算计到振远镖局头上，我定要他好看！林少侠放心，我这就召集镖师，随你们前往！”
阿吉也站起身，将《蛊经》塞给婉清：“这书你们拿着，上面的解蛊之法或许能帮上忙。等我救了寨里的人，就带着苗民去鹰嘴岩助你们一臂之力！”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竹林洒在吊脚楼的木窗上，映出里面忙碌的身影。婉清翻看着《蛊经》，苗文的注解旁，她用毛笔添了些中原药材的注解，两种文字并排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你看，”她指着其中一页对林尘笑道，“蛊术虽阴毒，解法却离不开草木的善意。就像这江湖，再深的阴谋，也敌不过人心的联结。”
林尘望着远处整装待发的镖师与苗民，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说着不同的方言，却为了同一个目标握紧了武器。他握紧手中的剑，知道前往鹰嘴岩的路绝不会平坦，但只要这些人并肩前行，再厉害的蛊术，再阴狠的阴谋，终会被破解。
溪水潺潺流淌，载着几片芋叶往远方去，仿佛在预示着这场跨越地域的联手，终将荡平湘西的阴霾，让阳光重新照进每个村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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