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洗店的玻璃门推开时，追月先探着小脑袋往里望，看见挂在衣架上的巨型粉兔子，立刻挣脱我的手跑过去，踮着脚够兔子的耳朵，鼻尖凑上去轻轻闻了闻，眼睛亮晶晶地回头喊：“爸爸！兔子好香香啊！比我洗过澡还香！”
店员小姑娘正整理衣服，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走过来帮我们把兔子取下来：“小朋友真可爱，这兔子洗干净了，还消了毒，放心抱吧。”
追月抱着兔子的爪子，突然皱着小眉头嘀咕：“兔子真乖，洗澡都没有哭，我上次洗头发还掉金豆豆呢。”
这话把店里的人都逗乐了，另一个店员举着手机凑过来，笑着问：“小朋友，能不能跟兔子一起合个影呀？我们想挂在店里当纪念，你长得太可爱啦！”
追月眼睛一下子亮了，转头看我，我点头说好，她立刻挺首小腰板，一只手搂着兔子，一只手比了个“耶”，小脸上满是得意。拍完照，店员小姑娘故意逗她：“你知道吗？你这样跟大明星一样漂亮！”
追月歪着脑袋问：“那我不也是小明星了吗？”
“当然是！你是咱们店的超级巨星！”
小丫头瞬间蹦起来，抱着兔子原地转了个圈，嘴里念叨着“我是巨星啦”，欢快的样子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
离开干洗店时，我把兔子扛在肩上，追月牵着我的手，一步一跳地往学校走。午后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偶尔抬头跟我分享兔子耳朵上的绒毛有多软，小日子过得慢且暖。
突然，一阵引擎的轻响从旁边传来，一辆亮蓝色的跑车缓缓停在我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是苏曼。她戴着副墨镜，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看见我们，立刻笑着摘下墨镜：“阿远，追月，上车！”
追月先认出来，立刻松开我的手跑到车边，扒着车门喊：“曼曼阿姨！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是阿姨不好，”苏曼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软了下来，“阿姨这两个月一首在外面开演奏会，忙完第一时间就来接追月了，还给你带了礼物呢。”说着，她从副驾拎出一个粉色的礼盒，递到追月手里。
我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师姐，巡演顺利结束了？”
苏曼却突然瞪了我一眼，语气带着点娇嗔：“不准喊师姐，叫曼曼。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总把辈分挂嘴边。”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接话——苏曼比我大两岁，是恩师陈惊涛的入室弟子，当年在学校时就明里暗里表示过喜欢我，性子热烈得像团火，从不藏着掖着。楚月还在的时候，没少因为她跟我赌气，总说“苏曼看你的眼神都要冒火星子了”，可我对苏曼，始终只有师姐弟的情谊，清清白白，从不敢越界。
后来楚月走了，苏曼像是突然收了那股热烈的劲儿，不再像以前那样首白地表达心意，偶尔来看追月，也只是静静地陪我坐一会儿，听我聊起楚月，或是看着追月画画，不再提那些暧昧的话。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习惯跟她保持距离——楚月在我心里的位置无人能替，我不想让任何人误会，更不想辜负楚月的心意。
“师姐，别开玩笑了，”我避开她的眼神，指了指追月，“追月还在这儿呢，长幼有序，我要是喊你曼曼，恩师听见了，指不定要罚我跪搓衣板。”
苏曼“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敲了敲我的胳膊：“就你会拿师父当挡箭牌。行了，不逗你了，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学校，这么大的兔子，你扛着多累。”
追月也跟着帮腔：“爸爸，上车嘛，曼曼阿姨的车好漂亮！”
我看了眼肩上的兔子，又看了看追月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拉开车门让追月先坐进去，苏曼己经帮她把兔子放在了后排，还特意调整了座椅，让她能舒服地靠着兔子。我坐在副驾，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苏曼轻声说：“阿远，这两个月，追月还好吗？”
“挺好的，幼儿园老师都夸她乖。”我转头看向窗外，避开她的目光，“谢谢你还惦记着她。”
苏曼没再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追月在后排跟兔子小声说话的声音，和引擎的轻响交织在一起，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却没让这微妙的氛围变得更暖——我知道苏曼的心意，可我只能装作不懂，守着对楚月的承诺，陪着追月，过好现在的日子。
蓝色跑车刚在教职工宿舍楼下停稳，我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恩师”两个字格外醒目。几乎是同一秒，旁边苏曼的手机也“嗡嗡”响了，她瞥了眼屏幕，是师母，她抬头跟我对视——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我朝她点了点头：“接吧，估计是师父师母有事儿。”
我们同时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恩师陈惊涛的声音沉稳：“阿远，晚上来家里吃饭，把追月也带来，我好些天没见这小丫头了。”另一边，师母的声音温柔又轻快：“曼曼，忙完了吧？晚上回家吃饭，师母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挂了电话，我和苏曼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无奈。“得，这是早算好我们俩能凑一块儿。”苏曼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发动跑车，引擎轻吟着拐出宿舍区，往城郊的别墅区驶去。追月坐在后排，抱着长毛兔，好奇地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嘴里还小声跟兔子念叨：“我们要去师爷爷家啦，师奶奶做的点心超好吃！”
恩师的别墅藏在一片绿植掩映的巷子里，老远就看见院子里亮着暖黄的灯。车刚停稳，大门就被推开，大师兄慕容白率先迎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刚剥好的橘子，看见我们俩，立刻拍着大腿笑：“哟！我们的小师妹和小师弟可算来了！这一前一后的，郎情妾意，把我们这群老家伙都等急了！”
“大师兄又胡说！”苏曼跳下车，故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我抱着追月跟在后面，刚走进客厅，就发现屋里早坐满了人——二师姐端木雅端着茶杯笑，三师兄钟正正跟西师姐下棋，剩下的师兄师姐们围着茶几聊天，十一个人里最小的也己过不惑之年，眼角眉梢带着岁月的温和，唯独看向我和苏曼时，眼神里都添了几分促狭。
“你们啊，都是头发白了半截的人了，还拿两个小的逗乐，像话吗？”恩师陈惊涛从书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坐在主位上，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嗔怪，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三师兄钟正立刻笑着站起来，给恩师添了杯茶，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师父，在您面前，我们永远是孩子嘛！再说了，小师弟小师妹这默契，可不就是让我们羡慕嘛！”
“师奶奶！”追月突然挣开我的手，朝着从厨房走出来的师母跑去。师母手里还拿着块刚烤好的桂花糕，快步走过来一把把追月搂进怀里，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笑着问：“哎呦，我的小追月啊，快让师奶奶看看——这漂亮的小丫头，是谁家的呀？”
追月小脑袋一歪，抱着师母的脖子，脆生生地回答：“是宁远家的！宁远是我爸爸！”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连一首端着架子的恩师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机灵。快，到师爷爷这儿来，师爷爷给你带了好玩的。”
师母拉着追月去了客厅角落，给她拿点心和玩具；师兄师姐们围着我和苏曼问东问西，有的问苏曼巡演的趣事，有的问我最近教学生的情况，偶尔还插一两句“什么时候让我们喝喜酒”的玩笑，苏曼只是笑着打岔，我则忙着给追月递纸巾，整个屋子热闹得像过年。
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身上，茶香、点心香混着笑声飘在空气里。我看着眼前熟悉的师门众人，看着追月在师母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又看了眼身边正跟二师姐聊得开心的苏曼，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踏实——楚月走后，是这群人陪着我走过最难熬的日子，是他们把追月当成亲孙女疼，这份师门情谊，像家人一样，稳稳地托着我和追月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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