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日头就斜到西墙根了。学徒阿福蹲在药炉边收拾药渣,背对着我,手却抖个不停,药铲“哐当”一声撞在药罐上,吓得他赶紧回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我正低头整理针灸包,余光瞥见他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阿福是我半个月前收下的学徒,爹娘死得早,跟着同乡来京城讨生活,平时老实巴交,今天这是怎么了?
“阿福,把刚熬好的甘草水端来。”我故意开口试探,甘草水是给隔壁张奶奶熬的,她咳嗽了好几天,这药得温着喝才管用。
阿福“哎”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转身去端药碗。我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右手悄悄往怀里摸了摸,然后才端着药碗走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可他的手却凉得像冰,走到我面前时,手一抖,药汁洒了几滴在地上。
“小心点。”我伸手去接药碗,指尖刚碰到碗沿,就闻到一股极淡的腥气——甘草水是甜香的,怎么会有腥气?我心里瞬间明白,这药里被加了东西。
我捏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眼底寒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要喝:“今天的药熬得不错,就是火候好像差了点。”
阿福吓得脸都白了,突然伸手拦住我:“先生!别喝!这药…这药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我放下药碗,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是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还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阿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双手死死抓着我的裤脚:“先生饶命!不是我要害您,是…是柳夫人!是柳夫人逼我的!”
“柳夫人?”我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哪个柳夫人?”
“就是…就是丞相府的柳夫人!”阿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银子袋,“三天前,她让人找我,给了我这袋银子,还塞了包白色的粉末,让我把粉末放进您常喝的药里…她说…她说只要您喝了药,以后就没人欺负我了…我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
我捡起地上的银子袋,掂了掂,少说也有五十两——柳氏倒是舍得下本钱,为了杀我,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那包粉末呢?”我问。
阿福连忙从药炉边的草垛里摸出个油纸包,递到我面前:“都在这!我还没全放进去,就放了一小撮在您刚要喝的甘草水里…先生,我知道错了,您别送我见官好不好?”
我打开油纸包,凑到鼻尖闻了闻——是鹤顶红,掺了少量的巴豆,既想让我死,又想让我死得难看。柳氏这心思,真是歹毒到了骨子里。
我没说话,端起那碗甘草水,走到窗边的月季花盆前,手腕一斜,把药汁全倒了进去。刚倒完没一会儿,原本开得正艳的红月季就开始打蔫,花瓣一片片往下掉,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最后整株花瘫在花盆里,成了一堆枯草。
阿福看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如纸,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好毒…好毒的药…”
“这就是柳夫人给你的‘好东西’。”我转过身,把油纸包和空药碗扔在他面前,“她让你下毒杀我,你以为她事成之后会放过你?等我死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柳氏最擅长的,就是斩草除根。”
阿福吓得浑身发抖,抱着我的腿哭:“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想活也可以。”我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柳夫人。”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了几行字,折叠好塞进信封。纸上没别的,就写了一句:“多谢柳夫人的‘厚礼’,毒药我收下了,这份情,改日必还。——阿鸿”
写完,我把信封递给阿福:“你告诉柳夫人,就说你己经把药给我喝了,我喝了药后没什么反应,就是觉得这药‘味道特别’,特意写信感谢她。记住,别露出半点马脚,否则,不用柳氏动手,我先送你去见官。”
阿福接过信封,用力点头:“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说,绝不让柳夫人怀疑!”
“去吧。”我挥了挥手,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医馆,心里冷笑——柳氏啊柳氏,你想下毒杀我,却没想到,你派来的人,反倒成了我手里的把柄。
这封信送过去,柳氏肯定会慌——她不知道我到底喝没喝药,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己经查到了她头上。她一慌,就会露出更多破绽,到时候,我就能顺着这条线,挖出更多她和赵珩勾结的证据。
我走到花盆边,看着那株枯萎的月季,弯腰捡起一片枯花瓣——这鹤顶红掺巴豆,虽然毒烈,却也粗糙,一看就是柳氏急着要我死,没心思弄更隐蔽的毒药。看来,沈清瑶那天从医馆回去后,肯定在她面前说了不少我的坏话,让她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之前被我救过的张奶奶,手里拿着个布包,笑眯眯地走进来:“阿鸿大夫,老婆子给你送点刚蒸的馒头,谢谢你的药,我这咳嗽好多了。”
我接过布包,心里一暖——这些街坊的善意,是我在这冰冷京城唯一的慰藉。我笑着说:“张奶奶客气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您慢走,明天记得来复诊。”
张奶奶走后,医馆里又安静下来。我摸出怀里的“林”字玉佩,指尖划过上面的纹路——柳氏己经开始动手了,我必须尽快见到萧烬。只有和他结盟,才能更快地查清沈家冤案的真相,让柳氏和赵珩血债血偿。
我把油纸包好的毒药和阿福的供词(刚才趁他哭的时候,让他写的)放进抽屉里锁好——这些都是日后扳倒柳氏的证据。然后重新拿起针灸包,坐在柜台后,等着阿福回来复命。
我知道,柳氏收到信后,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危险。但我不怕——从沈家被灭门的那天起,我就己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我,只为复仇而活。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我盯着医馆门口的灯笼,心里清楚——这场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柳氏,不过是我棋盘上第一个要被吃掉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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