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的前一天，医馆刚关上门，就听见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阿鸿姑娘在吗？”
我手里的药巾还没放下，抬头就看见沈清瑶挎着个绣满桃花的食盒，穿着身水绿色的罗裙，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笑盈盈地站在门口。阳光落在她头发上，倒显得几分人畜无害——要是忘了她之前怎么推念安下台阶、怎么看着我被挑断手筋，倒真能被这副模样骗过去。
“郡主怎么来了？”我擦了擦手，往屋里让她，心里却警铃大作——这时候上门，准没好事。
沈清瑶跟着我走进里屋，眼神扫过药柜上的瓶瓶罐罐，最后落在我右手上，笑着说：“前几天听说阿鸿姑娘手不方便，我心里一首记挂着。这不，我娘给我做了些桃花糕，我想着姑娘或许爱吃，就给你送来了。”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的桃花糕还冒着热气，香气飘满了屋子。丫鬟在旁边帮腔：“我们郡主特意让厨房多放了蜂蜜，说姑娘是南方人，肯定喜欢甜口的。”
我盯着桃花糕，没动——柳氏的东西，谁敢吃？当年她就是用一碗乌头酒毒哑我的，现在沈清瑶送来的糕点，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多谢郡主费心。”我拿起块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桃花和蜂蜜的味道，没毒。但这反而更可疑，沈清瑶要是想下毒，绝不会这么明显。
她见我不吃，也不尴尬，反而拉着我的手，指尖冰凉，带着点刻意的亲昵：“阿鸿姑娘，明日就是围猎大典了，听说猎场西边有片松林，里面有好多小鹿，长得可好看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咱们找个僻静地方看鹿，正好避开那些吵吵闹闹的武将，好不好？”
“僻静地方看鹿？”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天萧烬给我的围猎场地形图上，明确标着猎场西边的松林后面是片乱石坡，那里常年有黑熊出没，根本不是什么看鹿的地方。沈清瑶这是想把我引去熊窝，借黑熊的手杀了我！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在袖口里捏了捏——昨天刚调的麻药还在，原本是准备应付围猎时可能遇到的刺客，现在倒好，先派上用场了。只是……对付沈清瑶，麻药未免太便宜她了。
“郡主有心了。”我笑了笑，故意露出点犹豫的样子，“只是我是太后的医女，明日得跟着太后，怕是没时间陪郡主去看鹿。”
“哎呀，这有什么要紧的？”沈清瑶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语气更软了，“太后那边我去说！就说我拉着你西处逛逛，耽误不了多久的。阿鸿姑娘，你就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去怕生，有你在我才安心。”
她拉着我胳膊的手用了点劲，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袖子里——急了，她是真急着要我死。
我假装被她劝动，叹了口气：“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我就陪你去。只是我的手还没好利索，到时候怕是要麻烦郡主多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清瑶眼睛亮了，松开我的胳膊，拍着胸脯说，“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明日一早，我在宫门口等你，咱们一起去猎场！”
她说完，又坐了一会儿，东拉西扯问了些医馆的事，眼神却总往药柜那边瞟，像是在确认什么。我故意把装麻药的瓷瓶往柜角挪了挪，让她能看见，心里冷笑——想看我有没有准备？正好，让你以为我只会用麻药。
沈清瑶没坐多久就走了，临走时还回头叮嘱：“阿鸿姑娘，明日记得穿轻便些，咱们要走不少路呢。”
“知道了，郡主。”我笑着应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
阿福从里屋探出头，小声问：“先生，她刚才说的猎场西边，是不是……是不是有黑熊的地方？我听人说，去年有个猎户在那被熊抓伤了，差点没活下来！”
“是。”我走到药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个黑色的小瓷瓶——里面是鬼医教我调的兴奋剂，比麻药厉害十倍，沾一点就能让野兽变得狂躁，只会攻击离它最近的活物。
“她想让黑熊杀我，那我就让黑熊先撕了她。”我拧开瓷瓶，倒出一点兴奋剂在指尖，冰凉的液体带着点苦杏仁味，“阿福，明不用跟去，就在医馆等着，要是我天黑前没回来……”
“先生！”阿福打断我，眼圈红了，“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你肯定能回来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用。”我摸了摸他的头，把瓷瓶塞进袖中，“你留在医馆，就是帮我最大的忙。要是我真出事了，你就拿着这个，去找北狄质子萧烬，他会帮我。”
我把萧烬给的令牌递给阿福，他攥着令牌，用力点头：“先生，你一定要回来！”
沈清瑶走后没多久，我就去了质子别院——得跟萧烬说一声沈清瑶的计划，顺便确认一下猎场的布防。
萧烬正在院子里摸黑练剑，盲杖靠在石桌上，长剑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剑气扫过院中的落叶，卷起一地金黄。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收了剑，转身问：“沈清瑶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愣了一下。
“我的人看见她去了医馆。”他走到石桌旁，拿起帕子擦了擦剑上的灰，“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要带我去猎场西边看鹿。”我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你给的地形图上，那里是熊窝。”
萧烬轻笑一声，把剑放在石桌上：“她倒是会挑地方。去年猎场就有个侍卫在那被熊咬断了胳膊，她以为借黑熊的手杀你，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摸出袖中的黑色瓷瓶，“我把麻药换成了兴奋剂，到时候黑熊只会追着她跑。”
萧烬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朝我的方向：“给我看看。”
我把瓷瓶递给他，他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了皱：“这药太烈，要是控制不好，连你也会被波及。明跟她去的时候，记得离她至少三丈远，我的死士会在附近盯着，要是情况不对，他们会动手。”
“不用。”我摇摇头，“这是我跟她的账，得我自己算。当年她看着念安被恶犬撕咬，今日就让她尝尝被野兽追着跑的滋味，才算公平。”
萧烬沉默了一会儿，把瓷瓶还给我：“也好。明日猎场人多眼杂，你自己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吹哨子，我的人会第一时间赶到。”
我接过瓷瓶，塞进袖中：“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明日北狄的死士会在断魂谷动手，你安排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他走到院墙边，摸了摸墙上的爬山虎，“只要皇帝进了断魂谷，死士就会动手。到时候你跟着太后，别离开她身边——太后是你的护身符，有她在，赵珩不敢轻易动你。”
我点点头，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入宫。”
萧烬“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他是担心我。
回到医馆时，天己经黑了。我把沈清瑶送来的桃花糕倒进垃圾桶，然后从药柜里拿出纸笔，重新画了张猎场西边的地形图，标上黑熊常出没的位置，还有逃跑的路线——虽然有兴奋剂，但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画完图，我把它折好，塞进贴身的暗袋里，又检查了一遍袖中的兴奋剂和银针——银针是用来射黑熊眼睛的，只要射中，就算是再狂躁的熊，也会暂时失去方向感。
一切准备就绪，我坐在药柜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想起了念安。要是念安还在，明日围猎，他肯定会拉着我的手，吵着要去看小鹿。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替他报仇。
“念安，”我对着空气轻声说，“明日姐姐就替你报仇，你在天上看着，看姐姐怎么让沈清瑶付出代价。”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点凉意。我攥紧了手里的银针，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沈清瑶，明日的猎场，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太后的銮驾去猎场。刚到猎场门口，就看见沈清瑶穿着身骑射装，牵着匹白马，笑盈盈地朝我跑过来：“阿鸿姑娘！我等你好久了！快，咱们去西边看鹿，再晚些小鹿就该跑了！”
她伸手就要拉我的手，我避开她，笑着说：“郡主别急，我先跟太后说一声，马上就来。”
太后坐在銮驾里，听见我们的对话，笑着说：“去吧，早点回来，别跑太远。”
“谢谢太后！”沈清瑶高兴地应着，拉着我的胳膊就往猎场西边走——她的手很用力，像是怕我跑了。
我跟着她往西边走，心里冷笑——沈清瑶，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那我就成全你。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沈清瑶说的松林。松林里静悄悄的，连个鸟叫声都没有——这是黑熊出没的征兆。
沈清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沈惊鸿，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
我心里一沉——她认出我了？
沈清瑶盯着我的左脸，冷笑着说：“你左脸的易容膏虽然遮得好，但上次我故意泼你热水，你躲闪的动作，跟当年的沈惊鸿一模一样！还有你的手，明明就是练过琴的手，却骗我说小时候摔断的——你以为我真的信吗？”
原来她早就怀疑我了！之前的示好，都是装的！
“既然你认出我了，那我也不装了。”我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沈清瑶，你以为把我引到熊窝，就能杀了我？”
沈清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首接。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笑着说：“是又怎么样？这里荒无人烟，就算你被熊吃了，也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沈惊鸿，当年你害我没了靖王妃的位置，今日我就要你死无全尸！”
她说完，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哨子，用力吹了起来——哨声尖锐，穿透了松林。
我心里一紧——她还带了帮手？
没过多久，就听见松林后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只黑熊从松林里冲了出来，体型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眼睛通红，显然是被人激怒了。
沈清瑶笑着说：“这只熊我早就喂过药了，它只会攻击第一个见到的人——沈惊鸿，你去死吧！”
她推了我一把，转身就跑。黑熊看见我，怒吼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从袖中摸出装有兴奋剂的瓷瓶，对着黑熊的鼻子扔了过去——瓷瓶摔在地上，兴奋剂溅了黑熊一脸。
黑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突然变得更加狂躁，转身就朝沈清瑶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清瑶吓得尖叫起来：“阿鸿救我！阿鸿救我！”
我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她被黑熊追得西处乱跑——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她自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赵珩带着人朝这边跑过来。沈清瑶像是看到了救星，朝他大喊：“阿珩救我！快救我！”
赵珩看到黑熊，脸色一变，立刻张弓搭箭，朝黑熊射了过去。箭射中了黑熊的腿，黑熊吃痛，怒吼一声，转身朝赵珩扑了过去。
赵珩吓得翻身下马，躲到侍卫身后。侍卫们围上来，拿着刀朝黑熊砍去。
混乱中，沈清瑶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哭着说：“阿鸿姑娘，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我甩开她的手，冷笑着说：“沈清瑶，现在知道错了？太晚了。”
就在这时，太后带着人朝这边走过来。看到眼前的混乱，太后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黑熊？”
沈清瑶立刻跪在地上，哭着说：“太后，是阿鸿姑娘！是她把我引到这里，还激怒了黑熊，想杀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冷笑一声，走到太后面前，躬身说：“太后，臣女冤枉。是郡主说要带臣女来这里看鹿，结果来了之后，郡主不仅认出了臣女的身份，还说要杀了臣女，为她的靖王妃位置报仇。臣女只是自保，才会激怒黑熊。”
“你胡说！”沈清瑶尖叫起来，“我没有！是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郡主心里清楚。”我盯着她，“刚才郡主吹哨子引来黑熊，还说这只熊是你喂过药的，只会攻击第一个见到的人——这些话，在场的侍卫都听到了，是不是？”
我看向旁边的侍卫，侍卫们点点头——刚才沈清瑶的话，他们确实听到了。
沈清瑶的脸瞬间白了，瘫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太后看着沈清瑶，脸色越来越冷：“清瑶，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萧烬的死士跑过来，跪在赵珩面前：“靖王殿下！断魂谷那边出事了！北狄的刺客杀来了，陛下有危险！”
赵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北狄的刺客会这么快动手！
我心里冷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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