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踩上去发着“哒哒”的轻响。我揣着锦盒里的避毒丹，跟着引路的宫女往里走，耳边飘来两个小太监的嘀咕——“听说这次围猎，靖王殿下特意调了亲兵护驾呢”“可不是嘛，连丞相大人都提前去猎场查探了，排场大得很”。
我攥紧了锦盒，指节泛白——排场大？不过是赵珩和柳氏布下的杀局，等着把皇帝和太后一起埋进断魂谷。
“阿鸿姑娘，到了。”宫女停在长乐宫门口，掀开门帘时，一股淡淡的檀香飘了出来。太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串佛珠，见我进来，立马笑着招手：“快过来，外面凉，别冻着。”
我走上前，把锦盒递过去：“太后，这是臣女制的避毒丹，猎场地方偏，瘴气重，您带在身上，万一误食了有毒的野果或是被毒虫咬了，含一颗能缓过来。”
太后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三粒莹白的药丸，凑近闻了闻，眼里满是笑意：“你这孩子，就是心细。前儿个嬷嬷还跟我说，你给她扎针治好了老寒腿，比太医院那些太医还管用。”
“太后谬赞了，臣女只是略懂些医术，哪比得上太医们。”我躬身应着，余光却瞥见门口闪过一抹水绿色的身影——不用想，肯定是沈清瑶。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娇滴滴的声音：“皇祖母，孙女儿来看您啦！”
沈清瑶穿着件绣满玉兰的锦裙，头上插着支赤金步摇，一进来就扑到太后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皇祖母，您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是我娘特意让人给我做的，说围猎时穿，又轻便又好看。”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点头：“好看，我们清瑶穿什么都好看。”
沈清瑶这才“注意”到我，眼神扫过我手里的空锦盒，故作惊讶地问：“阿鸿姑娘也在呀？这是给皇祖母送什么好东西呢？”
“是避毒丹，”我首起身，不卑不亢地说，“猎场不比宫里，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哎呀，阿鸿姑娘真是细心！”沈清瑶突然拉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带着点刻意的热情，“说起来，明日围猎我还愁没人陪呢，皇祖母身边有那么多嬷嬷伺候，阿鸿姑娘不如跟在我身边？咱们俩也好说说话，要是遇到什么毒虫猛兽，有你在，我也安心。”
我心里冷笑——跟在她身边？是想方便监视我，顺便把我引去熊窝吧。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在袖口里捏了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郡主客气了，臣女是太后封的护国医女，围猎时理当跟在太后身边，随时伺候。要是郡主需要人陪，宫里的宫女嬷嬷们都能跟着，臣女怕是帮不上忙。”
沈清瑶的脸僵了一下，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帕角都快被她捏烂了。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转头对着太后撒娇：“皇祖母，您看阿鸿姑娘就是这么客气。我就是觉得跟她投缘，想让她陪我逛逛猎场嘛。”
太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清瑶，笑着打圆场：“清瑶乖，阿鸿是医女，跟着哀家确实更方便。等围猎间隙，让阿鸿陪你说说话就是了。”
太后都这么说了，沈清瑶再没理由纠缠，只能咬着唇点头，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狠光——我看得清楚，那是没算计成的不甘，像毒蛇的信子，悄悄吐了出来。
“对了，阿鸿，”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从榻边的小几上拿起个暖炉，递给我，“你身子看着弱，猎场早上冷，把这个带上，别冻着了。”
我接过暖炉，入手温热，心里有点发涩——太后待我是真的好，可她不知道，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和她最信任的儿媳、侄儿，早就憋着要她的命。
“谢太后关心。”我把暖炉抱在怀里，指尖能摸到炉壁上精致的花纹。
沈清瑶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俩的互动，脸色更沉了，突然开口：“阿鸿姑娘，我听说你医术好，那你会不会治‘惊悸症’呀？前几天我总觉得心慌，夜里都睡不好，你能不能给我把把脉？”
她伸出手，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晃得人眼晕。我心里清楚，她哪里是心慌，是想借机探我的底——看看我把脉的手法，是不是和当年的沈惊鸿一样。
我没拒绝，走过去，指尖搭在她的腕脉上——脉象平稳，哪里有半点惊悸的样子？倒是她的脉搏跳得有点快，想来是紧张，怕我看出她的心思。
“郡主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我收回手，淡淡道，“许是最近为围猎的事忙得累了，夜里早点睡，别胡思乱想，就好了。”
沈清瑶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皱着眉追问：“真的没事吗？可我总觉得心里发慌，会不会是猎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郡主多虑了，”我语气不变，“猎场有靖王殿下的亲兵护着，又有太后在，哪来的不干净东西？郡主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给你写个安神的方子，煎了喝，能睡安稳些。”
“不用了不用了！”沈清瑶连忙摆手，像是怕我真的给她开方子似的，“我就是问问，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反应，更坐实了我的猜测——她根本不是来看病的，就是想试探我。
又坐了一会儿，沈清瑶借口要去准备围猎的东西，先一步走了。她走的时候，特意从我身边经过，压低声音说：“阿鸿姑娘，明日围猎，可得跟紧太后，别乱跑呀——猎场里，可是有不少‘意外’呢。”
这话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我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怀里的暖炉——意外？谁给谁制造意外，还不一定呢。
“这孩子，最近是越来越浮躁了。”太后看着沈清瑶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从小被柳氏宠坏了，性子娇纵。”
“臣女明白。”我点头，心里却想——柳氏宠她？不过是把她当成争权夺利的棋子，连她的身世都是假的，真是可怜又可恨。
又陪太后说了会儿话，眼看快到辰时，围猎的队伍要出发了，我起身告辞：“太后，臣女先去外面等着，随队伍一起出发。”
“好，路上小心。”太后叮嘱道，又让宫女给我装了袋桂花糕，“饿了就吃点，别委屈自己。”
我接过桂花糕，谢过太后，转身走出长乐宫。刚拐过宫道的拐角，就看见沈清瑶站在廊柱后面，跟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说着什么。那人手里拿着个纸包，递给沈清瑶后，就匆匆离开了。
沈清瑶捏着纸包，转身时正好对上我的目光，脸色瞬间变了，慌忙把纸包塞进袖口里，强装镇定地说：“阿鸿姑娘，你怎么在这？”
“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准备去集合。”我看着她的袖口，那里鼓鼓囊囊的，不用想也知道，纸包里肯定是害人的东西——说不定是给黑熊准备的药，或是给我的毒药。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沈清瑶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摸了摸怀里的避毒丹——沈清瑶，赵珩，柳氏，你们的手段越多，死得就越惨。
走到宫门口时，围猎的队伍己经集合得差不多了。皇帝坐在龙撵上，柳氏陪在旁边，脸上挂着端庄的笑。赵珩穿着银白铠甲，骑在马上，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点阴鸷的打量。
萧烬也来了，他坐在一辆马车上，手里握着盲杖，身边跟着两个侍从，看起来和普通的质子没什么两样——可只有我知道，他马车里藏着长剑，他的死士就混在侍卫队伍里，等着我的令牌。
“出发！”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动了起来。我跟在太后的銮驾旁边，怀里抱着暖炉，手里攥着毒针囊，暗袋里藏着萧烬的令牌。
猎场的方向，尘土飞扬。我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心里默念：爹，娘，念安，等着我，今天，我就为你们，讨回所有的债！
而廊柱后的沈清瑶，正偷偷打开那个纸包——里面是些暗红色的粉末，她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悄悄洒了一点在自己的帕子上：沈惊鸿，明日的松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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