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上的嘈杂还没散去,侍卫押着柳氏和赵珩往囚车走的铁链声“哗啦”响,混着官员们的窃窃私语,像团乱麻缠在耳边。沈惊鸿刚要跟上去盯着,腰间的衣襟突然一松——那枚贴身戴了半年的“林”字玉佩,竟顺着衣缝滑了出来。
“啪嗒”一声,玉佩掉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正好停在萧烬脚边。
沈惊鸿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去捡。可她的手刚伸出去,萧烬的动作比她更快——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弯腰,指尖精准捏住玉佩,指腹刚碰到那冰凉的玉面,整个人突然僵住,连握着剑的手都颤了颤。
“这玉佩……”萧烬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之前的冷静,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把玉佩举到眼前,尽管“瞎”了三年,却还是死死盯着上面的纹路,指尖一遍遍着那个“林”字,像是要把玉面刻进骨子里。
沈惊鸿愣住了,看着他反常的样子,心里冒出个念头:这玉佩,恐怕不止是娘的临终托付那么简单。
“你怎么了?”她试探着问,“这是我娘临死前塞给我的,她说让我找北狄盲眼质子——也就是你。你认识它?”
萧烬没立刻回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激动压下去些,却多了层沉得化不开的复杂。他转过身,面对着沈惊鸿,把玉佩递到她面前,声音轻得像风,却每个字都砸在她心上:
“这不是普通的玉佩……这是我母后的东西。”
“你母后?”沈惊鸿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北狄的王后?可我娘是大晋的将军夫人,怎么会有北狄王后的玉佩?”
“不是北狄王后。”萧烬猛地攥紧玉佩,指节泛白,“是大晋先太子妃——我母后林婉仪。当年我父皇是先太子林景渊,这枚玉佩是他亲手刻给我母后的,背面还有我们林家的族徽,你看……”
他把玉佩翻过来,沈惊鸿凑过去一看,果然在玉的背面,刻着个极小的莲花纹,纹路浅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娘偶尔会摸着这枚玉佩发呆,说“这是故人的念想”,当时她不懂,现在想来,娘说的“故人”,恐怕就是先太子妃。
“可我娘怎么会有你母后的玉佩?”沈惊鸿的声音也抖了,“先太子二十年前就被说是病逝,你母后也跟着殉葬了,她们怎么会认识?”
这话一问出口,萧烬的脸色更沉了。他往西周扫了一眼,见官员们都围着皇帝议论,没人注意这边,便拽住沈惊鸿的手腕,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的手很凉,却抓得极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沈惊鸿被他拉着往猎场深处的林子走,路过侍卫岗时,有个侍卫想拦:“质子殿下,陛下还在那边……”
萧烬没回头,只是抬手亮出腰间的令牌——那是他藏在质子身份下的死士令牌,黑底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侍卫见了令牌,脸色骤变,立马退到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惊鸿看在眼里,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萧烬的身份,果然比“北狄质子”复杂得多。
两人钻进林子,枝叶“哗啦”刮过衣襟,把外面的嘈杂都挡在了身后。萧烬首到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才松开沈惊鸿的手,背对着她站了片刻,像是在平复情绪。
“二十年前,我父皇不是病逝的。”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是当今皇帝,也就是我皇叔,用一碗毒酒杀了他。我母后当时怀着我,为了保住我,只能假装殉葬,偷偷把我交给北狄的表姐——也就是现在的北狄王后,让我以质子的身份活下去。”
沈惊鸿听得浑身发冷。先太子被毒杀,萧烬是先太子遗孤……这些事,比柳氏通敌还要震撼。她突然明白,萧烬装瞎三年,根本不是为了保命那么简单,他是在等机会,为他父皇复仇。
“那我娘……”她追问,心脏跳得飞快,“她和你母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母后的玉佩会在她手里?”
萧烬转过身,手里还攥着那枚玉佩,眼神里的冰冷少了些,多了点柔和:“我母后和你娘苏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当年我母后偷偷送我走时,怕我以后回来没人接应,就把这枚玉佩交给了你娘,说如果有一天,有个‘盲眼质子’找她要玉佩,就让她帮我——因为你爹沈战,是我父皇最信任的将军。”
“我爹……”沈惊鸿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要灭沈家满门——不是因为什么“通敌”,是因为我爹忠于先太子,皇帝怕他帮萧烬复仇,所以才捏造罪名,斩草除根!
“当年你爹发现了我父皇被毒杀的真相,想暗中帮我母后,却被皇帝察觉了。”萧烬的声音沉了下去,“皇帝忌惮你爹手里的兵权,更怕他翻出先太子的冤案,就找了柳氏做内应——柳氏当年是你爹的远房表妹,早就嫉妒你娘的地位,一被皇帝收买,就立刻答应构陷沈家。”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沈惊鸿心上。她想起爹被钉在城门上的头颅,想起娘被柳氏拧断脖子时的样子,想起念安在狼笼里最后的哭喊……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因为“通敌”,只是因为爹忠于先太子,只是因为皇帝的猜忌和狠毒!
“我爹……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皇帝陷害的吗?”沈惊鸿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萧烬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里像被揪了一下。他往前走了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柔了些:“你爹知道。他被抓前,偷偷给我送过信,说他己经安排好了,让你娘带着你找我,还说……就算沈家没了,也要让你好好活着,不用为他报仇,只要能平安就好。”
“平安?”沈惊鸿笑了,笑得眼泪更凶,“柳氏和赵珩把我们沈家害成那样,我怎么平安?我弟才五岁,被恶犬撕咬的时候,赵珩就按着我,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娘被柳氏拧断脖子的时候,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我怎么可能平安?”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着,积压了半年的恨意和委屈,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萧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哭够了,才递过去一块帕子,轻声说:“所以我帮你复仇。不仅是为了我父皇,也是为了你爹,为了沈家37口人。”
沈惊鸿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明明是“盲眼”,却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质子府见他,他说“你眼里的恨,装不出来”——原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仇。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她问,声音里还有点鼻音。
“没到时候。”萧烬把玉佩递给她,“柳氏和赵珩没倒,皇帝还坐在龙椅上,告诉你这些,除了让你更痛苦,没有别的用。我要等的,是一个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就像今天。”
沈惊鸿攥紧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却让她心里踏实了些。她看着萧烬,突然明白娘为什么要让她找这个“盲眼质子”——不是因为他能帮她复仇,是因为他和沈家,本就有着同仇敌忾的仇,有着剪不断的渊源。
“那我爹藏起来的兵符呢?”沈惊鸿突然想起赵珩当年说的话,“赵珩说,留着我是为了换兵符,那兵符到底在哪?”
萧烬的眼神亮了亮,像是等她问这句话:“你爹没把兵符藏起来,他早就交给我了。那是先太子留给你的爹的兵权,也是我们以后推翻皇帝的最大筹码。”
“交给你了?”沈惊鸿愣住。
“嗯。”萧烬点头,“你爹被抓前,让心腹把兵符送到了质子府。他说,这兵符不能落在皇帝手里,更不能给赵珩那个废物,只能给我——因为我是先太子的儿子,是唯一能对得起这份兵权的人。”
沈惊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复仇,爹的兵符,娘的玉佩,还有眼前这个装瞎三年的先太子遗孤,都是她的后盾。
“现在柳氏和赵珩被抓了,皇帝也开始怀疑你了。”沈惊鸿定了定神,把眼泪压下去,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萧烬看着她眼里的恨意,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是一种同谋者之间的默契:“接下来,该让柳氏说实话了——让她把皇帝怎么收买她,怎么构陷沈家的事,全说出来。然后……”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林子外的方向,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明明是“盲”的,却像是能看见皇宫的方向:“然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杀兄篡位的凶手,而我林烬——先太子之子,回来了。”
“林烬……”沈惊鸿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真名,不是“萧烬”,不是“北狄质子”,是大晋先太子的儿子,是该继承皇位的人。
萧烬转过身,重新握住她的手,这次的力道不再是拽,而是带着点支撑的温度:“惊鸿,跟我来。”
“去哪?”
“去囚车那。”萧烬的声音冷了下来,“柳氏还没认罪,她手里肯定还有皇帝的把柄。我们得让她开口——用她最在乎的东西,逼她开口。”
沈惊鸿心里一动,想起之前查到的消息,柳氏当年生了个女儿,怕养不活,偷偷寄养在乡下。那是柳氏唯一的软肋,也是让她招供的最好办法。
她攥紧手里的玉佩,跟着萧烬往林子外走。阳光穿过枝叶,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终于拧成一股的绳子,再也分不开。
走到林子口时,沈惊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萧烬的侧脸,轻声问:“萧烬,你娘……她还活着吗?”
萧烬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不知道。当年我被送到北狄后,就和她断了联系。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等着我复仇,等着我把我父皇的冤屈昭雪。”
他转过头,虽然“看不见”,却像是在看着沈惊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们推翻了皇帝,我就带你去找她。到时候,所有的真相,包括你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我们都会知道。”
沈惊鸿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一点点解开,却又冒出新的期待——关于先太子,关于萧烬的母后,关于娘和她们的过往,还有沈家真正的冤屈……这些被掩埋了二十年的真相,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两人走出林子,猎场上的混乱己经平息了些,皇帝正坐在观礼台上,脸色铁青地和大臣们说着什么。囚车就停在不远处,柳氏被关在里面,正扒着栏杆往外看,眼神里满是不安。
萧烬握紧沈惊鸿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沈惊鸿会意,摸了摸袖口里那块从柳氏乡下女儿那找来的小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柳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今天,我不仅要让你为沈家偿命,还要让你把皇帝的罪,一起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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