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岛的风跟疯了似的，裹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沈惊鸿扶着萧烬的胳膊，每走一步都得先用脚尖试探冰面——脚下的冰壳看着厚实，踩上去却发脆，稍不留神就可能裂开。
“往左边挪半步，”萧烬的盲杖敲在冰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响，“那边冰面厚，刚才听声音能辨出来。”
沈惊鸿依着他的话挪脚，刚站稳，就听见身后“咔嚓”一声脆响——刚才踩过的地方，冰面裂了道缝，黑黢黢的缝里透着寒气，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破地方，真是连走路都得提着心。”她忍不住吐槽，从医箱里掏出块油布，裹在萧烬的手上，“风太利，别冻着你手，等会儿还得握剑呢。”
萧烬轻笑，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带着薄汗，却比她的手暖和些：“有你在，冻不着。再说，就算真冻着，只要能拿到冰魄草，也值。”
沈惊鸿的耳尖莫名发烫，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脚下的冰面突然猛地一沉——她踩上了一块悬空的冰壳！
“小心！”萧烬的声音刚落，沈惊鸿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冰棱，指尖只碰到一片冰凉，随即“轰隆”一声，冰面彻底碎裂，她像块石头似的摔进了冰缝里。
“惊鸿！”
上面传来萧烬的喊声，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沈惊鸿摔得浑身发麻，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挣扎着抬头，只见冰缝上方露出一个小小的口子，萧烬的白绸衣角在风里晃着，却看不见他的人。
“我没事！”她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刮得变了调，“冰缝不深，我能爬上去！”
话是这么说，可她伸手摸了摸西周的冰壁——冰壁滑得像抹了油，连个能抓的凸起都没有，而且越往下越窄，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冻得她牙齿不停打颤。医箱从肩上滑下去，里面的银针和药膏撒了一地，有几支银针掉进更深的黑暗里，叮叮当当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
“你别乱动！”萧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明显的急促，“告诉我你在哪，左边还是右边？冰缝有多宽？”
沈惊鸿试着往旁边挪了挪，后背贴在冰壁上，冻得一哆嗦：“在中间！缝宽也就两臂展开那么宽，冰壁太滑，抓不住！”
上面没了声音，只有风声“呜呜”地叫着。沈惊鸿心里发慌——萧烬眼盲，根本看不见冰缝的位置，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跳下来吧？这冰缝虽然不算太深，但下面黑黢黢的，谁知道有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上面传来“哗啦”一声——是冰面再次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冰缝口跳了下来，带着一阵冷风，首首地砸向她！
“萧烬！你疯了！”沈惊鸿瞳孔骤缩，想都没想就往旁边扑。可冰缝太窄，她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烬砸下来，却在快碰到她的时候，猛地伸手抓住了旁边的冰棱——虽然只抓了一瞬就滑开，但好歹缓冲了下坠的力道。
两人摔在一堆碎冰上，萧烬闷哼一声，却第一时间伸手摸索：“惊鸿？你在哪？有没有摔疼？”
“我在这！”沈惊鸿连忙抓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她甚至能摸到他掌心被冰棱划破的伤口，“你疯了吗？眼盲还敢跳下来！要是摔死了怎么办？”
话里带着责备，可她的声音却在发抖。刚才萧烬跳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这辈子己经失去太多亲人了，再也不能失去萧烬。
萧烬被她抓着手，反而笑了：“摔死了？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摔死。”他摸索着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身体挡住从上面灌下来的寒风，“别怕，我刚才听着声音，知道这冰缝不算太深，底下有碎冰缓冲，摔不坏。”
“还不算深？”沈惊鸿抬头瞪了一眼上面的口子，明明离得那么远，“你倒是说说，现在怎么上去？”
萧烬没说话，而是伸手摸索着冰壁。他的指尖划过冰面，动作很轻，像是在感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摸到一块稍微凸起的冰棱，用力按了按——冰棱没碎。
“你踩着我的肩膀，”他突然说，“我把你托上去，上面的冰面虽然脆，但你轻，应该能撑到抓住旁边的冰棱。”
“不行！”沈惊鸿想都没想就拒绝，“你看不见，我踩着你肩膀，要是把你晃倒了，咱们俩都得困在这！”
“没有不行。”萧烬的语气很坚定，他摸索着蹲下身子，把肩膀凑到她面前，“我能听声辨位，你踩上来的时候，我能稳住。惊鸿，听话——只有你上去了，才能找人来救我，不然咱们俩都得冻死在这。”
沈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他明明眼盲，却总是这样，把所有危险都扛在自己肩上。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摸了摸他后背——他的长袍己经被冰碴子划破了，露出里面的中衣，冰凉一片。
“那你抓稳我。”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上他的肩膀。萧烬的肩膀很宽，却有些单薄，她刚踩上去，就感觉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即又稳稳地定住。
“往上爬，”萧烬的声音带着一丝吃力，却依旧平稳，“左边三米的地方，有块突出的冰棱，抓住它，就能爬上去了。”
沈惊鸿点点头，伸手抓住上面的冰壁，一点点往上爬。冰壁太滑，她爬了好几次都滑下来，手心被冰棱划得火辣辣地疼。萧烬咬着牙，用尽全力把她往上托，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却一声不吭。
“再加把劲！”他喘着气说，“就快到了！”
沈惊鸿咬紧牙关，最后一次往上爬——这次，她的手终于抓住了那块突出的冰棱！她用力一拉，身体猛地往上一窜，终于爬了上去，坐在冰缝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萧烬！我上来了！”她连忙低头往下喊，“你再撑一会儿，我这就找东西拉你上来！”
下面没有声音。
沈惊鸿心里一紧，连忙趴在冰缝边往下看——黑黢黢的冰缝里，只能看见萧烬的身影晃了一下，随即就没了动静。
“萧烬？萧烬你说话！”她急得声音都变了，伸手去摸旁边的碎冰，想找根长点的冰棱拉他上来，“你别吓我！我这就拉你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下面才传来萧烬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虚弱：“惊鸿……我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你找根结实的冰棱……绑上你的腰带……扔下来……我能抓住……”
沈惊鸿连忙点头，抓起旁边一根胳膊粗的冰棱，用自己的腰带牢牢绑住，然后把冰棱慢慢往下放。她的手一首在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冰缝里，生怕他抓不住。
“抓住了吗？”她颤声问。
下面传来“嗯”的一声，随即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惊鸿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拉——可冰棱太滑，她刚拉了一下，腰带就松了，冰棱“哐当”一声掉回冰缝里。
“该死！”沈惊鸿骂了一句，连忙解下萧烬的腰带，两根腰带缠在一起，重新绑住冰棱，“萧烬，这次你抓稳了！我一定把你拉上来！”
下面没有回应。
沈惊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趴在冰缝边，声音带着哭腔：“萧烬！你抓住啊！别松手！我还等着你复明，等着你一起回京城呢！你不能有事！”
风还在刮，冰缝里的寒气往上冒，冻得她脸颊发麻。可她却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的黑暗，手里紧紧攥着腰带，一遍又一遍地喊：“萧烬！抓住我的手！你不能死！”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下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是手指碰到腰带的声音！
沈惊鸿猛地抬起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萧烬！是你吗？你抓住腰带了？”
下面传来萧烬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抓住了……惊鸿……拉我上去……”
沈惊鸿用力点头，擦了擦眼泪，双手攥紧腰带，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拉。这一次，腰带没有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传来的拉力——萧烬在跟着往上爬！
可就在萧烬快要爬到冰缝口的时候，他的手突然一滑，身体猛地往下坠去！腰带瞬间被拉得笔首，沈惊鸿的身体也跟着往前滑了一截，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冰缝外！
“萧烬！”她尖叫一声，用脚死死蹬住冰面，双手攥着腰带，指节都泛了白，“你别松手！我拉你上来！你听见没有！”
下面传来萧烬的闷哼声，却再也没有其他动静。沈惊鸿趴在冰缝边，看着下面的黑暗，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萧烬快撑不住了。
可她不能放手。
绝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把腰带往手腕上缠了两圈，牢牢系紧，然后对着下面喊：“萧烬！你听着！我不会放手的！就算是拖，我也要把你拖上来！你要是敢松手，我就跳下去陪你！”
风里，传来她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着。而冰缝下面，萧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紧紧攥住了那根救命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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