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在江南小镇的街巷里流淌，青石板路被清晨的细雨打湿，泛着温润的光。萧玥跟着沈清芷刚把义诊的摊子在镇口老槐树下支好，就被涌来的乡亲围了个半圈——自从沈清芷上月来这小镇义诊过一次，治好了好几个常年受顽疾困扰的老人，“沈大夫”的名号便在镇上传开了，今日听说她再来，不少人天不亮就揣着攒下的铜板候在这儿。
“沈大夫，您看看我这腿，阴雨天总疼得站不住。”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汉拄着拐杖挤到前，萧玥见状立刻上前，熟稔地接过他手里的小板凳，又转身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铺在诊桌上，动作麻利又稳妥。
沈清芷一边给老汉搭脉，一边侧头看了眼萧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阵子萧玥跟着她学医术，不仅认药、抓药的本事越来越熟练，待人接物也少了从前的怯懦，多了几分沉稳，倒真有了些医者的样子。
“姑娘，麻烦给我倒碗温水成不？”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轻声开口，萧玥应了声“好”，刚拿起桌边的水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阿毛！我的阿毛啊！”
萧玥心里一紧，猛地抬头望去——镇口那条穿镇而过的小河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水面上扑腾，湍急的河水卷着他往河心飘，而岸边，一个妇人瘫坐在湿滑的石阶上，哭得几乎晕厥。
“不好！孩子掉河里了！”周围的人瞬间乱了，有人慌着喊“快找会水的来”，有人急得往河边跑，可河水刚过了春汛，水流又急又凉，几个年轻汉子站在岸边，看着河心挣扎的小身影，竟一时不敢往下跳。
萧玥没多想，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扒开人群就往河边冲。沈清芷刚叮嘱完老汉用药，听见动静抬头，正好看见萧玥纵身跃入河中的背影，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收拾摊子，提着裙摆快步追了过去。
河水比想象中更凉，刚接触到皮肤，萧玥就打了个寒颤，可河心那抹小小的身影还在挣扎，她咬着牙，手脚并用地往孩子身边游。她小时候在将军府的池塘里学过游泳，虽不算精通，可对付眼下的情况，倒也足够。
“阿毛！别慌！姐姐来救你！”萧玥一边游，一边大声喊着，试图让孩子冷静下来。可那叫阿毛的小男孩己经吓傻了，双手胡乱挥舞，好几次都差点拍在萧玥脸上。萧玥耐着性子，绕到孩子身后，用胳膊稳稳地托住他的腋下，借着水流的力气，一点点往岸边挪。
岸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沈清芷站在石阶最下面一级，眼睛紧紧盯着河里的两人，手指攥得发白。她既怕河水太急，萧玥护不住孩子，又怕萧玥体力不支，连带着自己也陷在危险里，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
好在萧玥的速度不慢，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她终于托着阿毛到了岸边。早有人伸出手，帮着把阿毛抱了上去，紧接着，沈清芷也伸手，一把将萧玥拉上了石阶。
刚上岸的萧玥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颊上，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可她顾不上擦脸上的水，一眼就看见被放在地上的阿毛——孩子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还微微起伏。
“糟了，呛水了！”萧玥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蹲下身。她记得沈清芷教过，溺水的人上岸后若是没有意识，得先控水，再做急救。她快速将阿毛的身体翻过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头朝下，然后用手掌根部，在孩子的背部两肩胛骨之间，有节奏地轻轻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按压，阿毛的嘴里不断涌出浑浊的河水，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萧玥的动作，连刚才哭晕过去的妇人，也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神里满是期盼。
按压了约莫十几下，阿毛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咳嗽起来，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有力了。萧玥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些，刚想站起来，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
“慢点，别摔了。”沈清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手摸了摸萧玥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受凉，才稍稍放下心。看着萧玥湿透的衣服，她既心疼又骄傲，“你这孩子，怎么不等别人来，自己就跳下去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萧玥抬头，对上沈清芷担忧的眼神，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沈清芷是担心自己，于是乖乖地低下头，小声说：“我看没人敢跳，阿毛在水里快撑不住了，我要是再等，就来不及了。”
“救人是好事，但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人。”沈清芷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捋了捋贴在脸上的头发，语气软了下来，“你今天做得很好，既救了孩子，又用对了急救的法子，比我教过的许多学徒都强。可你要记住，医者不仅要有仁心，更要有自保的能力，你若出事，往后还怎么用你的医术帮别人？”
萧玥仔细听着，用力点了点头：“沈姨，我记住了。下次我会先想办法，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她知道沈清芷的话是对的，刚才跳下去的时候，她只想着救孩子，确实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若是水流再急一点，她可能真的会被困在河里。
这时，阿毛的母亲己经缓过劲来，她拉着阿毛，“扑通”一声跪在萧玥面前，眼泪首流：“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了我的阿毛！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萧玥赶紧伸手去扶她：“大娘，您快起来，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刚一用力，就觉得胳膊有些酸痛，想来是刚才在水里托着阿毛，用了不少力气。
周围的人也纷纷夸赞起来：“这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可真大！”“不仅敢跳河救人，还会治病救人，真是好样的！”“沈大夫教出来的徒弟，就是不一样！”
听着众人的夸赞，萧玥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芷，正好对上沈清芷眼里的笑意，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沈清芷扶着萧玥，对众人说：“大家先让一让，这孩子刚从水里出来，得赶紧换身干衣服，免得着凉。”说着，就拉着萧玥往旁边不远处的客栈走——她们今日来义诊，就在这客栈订了房间。
到了客栈房间，沈清芷找了套自己的干净衣服给萧玥，又让店小二烧了壶热水。萧玥换好衣服，喝了杯热水，身上终于暖和过来。
“沈姨，刚才的事，谢谢您。”萧玥坐在桌边，看着沈清芷，认真地说。她知道，若是刚才沈清芷没有及时在岸边等着，她上岸后未必能那么顺利地给阿毛急救，而且沈清芷的叮嘱，也让她明白了医者的责任不仅是救人，更是要对自己负责。
沈清芷笑了笑，给她递了块干净的帕子：“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今日的表现，让我想起了我刚学医的时候。那时候我也跟你一样，见着有人需要帮忙，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师父告诉我，医者的仁心，不是逞一时之勇，而是长久的坚持。你今日救了阿毛，是你的担当，可往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萧玥点点头，将沈清芷的话记在心里。她想起墨渊辰之前也跟她说过，让她不管做什么，都要先顾好自己，当时她还没太在意，今日经了这么一遭，才真正明白这话的意思。
“沈姨，我们回去继续义诊吧？”休息了约莫一刻钟，萧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体力己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刚才还有好多乡亲在等着呢。”
沈清芷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欣慰地笑了：“好，我们回去。”
两人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客栈，就看见阿毛的母亲带着阿毛，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站在客栈门口等着。见她们出来，妇人赶紧走上前，将布包递过来：“沈大夫，萧姑娘，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茶叶，不值什么钱，你们千万别嫌弃。”
萧玥刚想推辞，沈清芷却先接了过来：“既然是大娘的心意，我们就收下了。阿毛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刚才喝了点热水，己经能跑能跳了。”妇人笑着说，又拉着阿毛，让他给萧玥鞠躬，“快给姐姐道谢。”
阿毛乖巧地鞠了个躬，小声说：“谢谢姐姐。”
萧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用谢，以后可不能再往河边跑了，太危险了。”
阿毛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告别了妇人，萧玥和沈清芷重新回到老槐树下。刚才的摊子被人帮忙照看了，乡亲们见她们回来，都热情地打招呼，看向萧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接下来的义诊，萧玥比之前更认真了。她帮着沈清芷给病人拿药、叮嘱用药事项，遇到有老人行动不便，还主动帮忙搀扶。沈清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知道，经过今日的事，萧玥不仅在乡亲们心里，更在自己心里，真正褪去了“废材”的标签，开始展现出属于她的担当和光芒。
夕阳西下时，义诊终于结束了。萧玥帮着沈清芷收拾好药箱，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拂过，带着路边野花的香气，萧玥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格外踏实。
她知道，今日的救人，只是她学医路上的一小步，往后，她还要学更多的医术，救更多的人。而沈清芷的叮嘱，她会永远记在心里——先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守护别人。
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小镇渐渐安静下来，可萧玥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她的医毒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属于她的传奇，也正在慢慢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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