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山门后的雪地早己被搅得狼藉，断裂的长矛插在雪堆里，半截矛尖泛着黑紫的毒光，毒雪狼的尸体旁凝结着冰碴，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毒雾与药香，寒风一吹，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人脸上像小刀子。
沈清芷站在柳如烟面前，指尖捏着一枚银亮的银针，针尾系着的红丝绦在风里轻轻晃。柳如烟被玄铁锁链缚着，膝盖半跪在雪地里，暗红色的裙摆沾满污泥与雪水，先前被点中的穴位还在隐隐作痛，内力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散在西肢百骸，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问你一次，我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沈清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她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一步步走近，银针的寒气几乎要贴到柳如烟的眉心。
柳如烟猛地抬头，眼底还燃着几分疯狂的余烬：“是又怎样？沈若华那个叛徒，死不足惜！”
“叛徒？”沈清芷冷笑一声，突然屈指一弹，银针“嗖”地刺入柳如烟的肩井穴。柳如烟浑身一颤，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在雪地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一针封的是她的“痛觉穴”，虽不伤及性命，却能将身体的痛感放大十倍，刚才被长剑划伤的手臂此刻像被烈火灼烧，疼得她眼前发黑。
“说清楚，她到底哪里叛了你？”沈清芷蹲下身，目光紧紧锁着柳如烟的眼睛，“你若再敢胡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逸站在不远处，手中长剑上的血珠正顺着剑刃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看着沈清芷——他知道，这是她必须亲自问清楚的真相，是原身母亲的冤屈，也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柳如烟咬着牙，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她撑着雪地里的碎石想站起来，却被沈清芷又一针扎在腰侧的穴位上。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眼泪混着雪水从眼角滑落。
“我说……我说！”柳如烟终于撑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透着不甘，“当年我收留沈若华，教她毒术，本是想让她帮我筹谋复辟大业——我本是大雍皇室旁支，先帝驾崩时，我才七岁，躲在暗格里亲眼看着叛军杀了满门！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重建大雍！”
沈清芷瞳孔微缩，这倒是她没想到的——柳如烟不仅是幽冥殿殿主，竟还有前朝皇室的身份。
“沈若华跟着我学了三年毒术，我待她如亲妹，甚至把资助前朝余孽的事都告诉了她，想让她做我的左膀右臂。”柳如烟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怨怼，“可她呢？她不仅不肯帮我，还说什么‘大雍早己覆灭，百姓安居乐业，何必再掀起战火’，甚至想偷偷去京城，把我和洛水旧营的事禀报给当今皇帝！”
说到这里，柳如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去抓沈清芷的衣摆，却被锁链牢牢困住：“她想毁了我的一切！我怎能容她？我假意邀她去城郊别院喝茶，在她的茶里下了‘慢罗煞’——那毒发作时不会立刻致死，只会让她日渐虚弱，旁人只会以为她是积劳成疾，绝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刘氏呢？你为何要嫁祸给她？”沈清芷追问，指甲紧紧攥着裙摆，原身记忆里，母亲去世后，刘氏总在父亲面前说母亲“生前用毒害人，遭了天谴”，让原身受尽了冷眼，原来这一切都是柳如烟的手笔。
“刘氏本就嫉妒你母亲，早就想取而代之。”柳如烟嗤笑一声，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我给了她一瓶‘腐心散’，让她在你母亲的灵前假装中毒，再对外说你母亲‘生前得罪了毒师，被人报复’。这样一来，既没人会怀疑我，刘氏也能名正言顺地坐稳沈夫人的位置，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沈清芷的心上。她终于明白，原身母亲并非死于仇家报复，更不是什么“天谴”，而是因为坚守本心，不愿为了旧朝复辟而祸乱百姓，才被自己最敬重的师父残忍毒杀。而原身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全是柳如烟和刘氏一手造成的。
“你这个毒妇！”沈清芷的声音带着颤抖，抬手就想给柳如烟一巴掌，却被萧逸轻轻拉住了手腕。
“清芷，别脏了你的手。”萧逸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她的罪孽，该由朝廷来审判。”
柳如烟看着两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在雪山之巅回荡：“审判？我柳如烟一生为了复辟大业，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早就不怕死了！今日我输了，但洛水旧营的少主还在，他一定会替我报仇，一定会重建大雍！”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衣领狠狠咬去——那里藏着一颗早就备好的“瞬魂丹”，是幽冥殿最烈的毒药，入口即死。
“小心！”沈清芷反应极快，一把扣住柳如烟的下巴，指腹用力，迫使她张开嘴巴。萧逸也立刻上前，指尖点在柳如烟的咽喉处，让她无法吞咽。
“咳咳……”柳如烟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她刚才还是咬到了药丸的一角，毒素己经开始蔓延。沈清芷立刻从药囊里取出一颗通体雪白的解毒丹，塞进她的嘴里，又用银针快速点在她的天突、膻中两穴，帮助解毒丹更快地融入血脉。
片刻后，柳如烟嘴角的黑血渐渐止住，脸色却更加苍白，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她看着沈清芷，眼中充满了不甘：“你为何不让我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能死。”沈清芷站起身，声音冰冷，“你欠我母亲的，欠那些被你毒害的百姓的，都必须用你的余生来偿还。你要活着，亲眼看着前朝余孽被彻底铲除，看着大靖百姓安居乐业，看着你所谓的‘复辟大业’化为泡影。”
萧逸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把她押进囚车，严加看管，不许她再接触任何毒物。我们即刻启程回京城，将她交由陛下处置。”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用特制的铁笼将柳如烟装了进去——这铁笼的栏杆上涂了驱毒的药粉，就算柳如烟身上还藏着毒物，也无法使用。柳如烟被押进囚车时，还在疯狂地嘶吼：“你们不会得逞的！洛水旧营的少主会救我的！他会……”
她的声音渐渐被寒风淹没，囚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朝着山下走去。
沈清芷看着囚车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压在她心头多年的疑团终于解开，原身母亲的冤屈也终于得以昭雪。她转头看向萧逸，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释然。
“都结束了？”她轻声问。
“还没有。”萧逸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暖意，“柳如烟虽然被擒，但洛水旧营的前朝余孽还在。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回到京城，禀明陛下，一定会立刻出兵洛水，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清芷点了点头，靠在萧逸的肩上。寒风依旧在耳边呼啸，可她的心却异常平静。她知道，这场跨越多年的恩怨，终于迎来了清算的时刻。而她和萧逸的路，还有很长——他们要一起回京城，看着柳如烟接受审判，看着前朝余孽被彻底铲除，然后，兑现那个在王府门前许下的约定，去江南看杏花微雨，过安稳的日子。
队伍整理好行装，带着柳如烟，朝着京城的方向缓缓出发。雪山之巅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在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一场更大的风暴还在等待着他们，但这一次，他们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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