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林沉睁开眼，钝刀还横在腿上。他没动，只是盯着柴堆外那双破旧的草鞋。人站在笼子边，袖口滑出半截手腕，铁链烙印在昏光下泛着暗红。
守笼的是昨夜送药的那个杂役。
林沉慢慢把刀立起来，刀尖点地。那人没看他，目光扫过远处山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沉把药包从怀里掏出来，捏了捏，又塞回去。左眼没再闪金光，但脊椎那道符文贴着骨头，隐隐发烫。
脚步声由远及近，陈虎带着三个人走过来，手里提着铁链。他咧嘴一笑：“听说你劈了一天黑鳞木？挺好，省得浪费柴火。”
林沉没说话。
“外门试炼明日开启，按规矩，犯过者不得入列。”陈虎一挥手，几人上前将他架起。钝刀被踢到墙角，他没去抢。
寒铁笼摆在后院空地，西根柱子刻满符文，铁条冷得能冻住呼吸。他们把他塞进去，锁链缠了三圈，扣上一枚青铜锁。
“别用真气。”陈虎蹲在笼前，手指敲了敲铁条，“这笼子专克内息，你要是乱冲，反噬能把五脏震碎。”
林沉靠着铁栏，闭上眼。
陈虎笑了一声，带人走了。
杂役留在原地，背对着笼子，手搭在笼顶。风吹动他的破袖，那道烙印又露出来一点。
林沉睁开眼，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谢意，没有犹豫，连呼吸都没乱。
他试了试真气，刚提气，胸口就像被铁箍勒住，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脊椎符文猛地一烫，耳边响起低沉战语：“战不休，魂不灭。”
眼前景象一颤。
三秒前，他伸手触碰笼壁东南角，铁条接缝处有道细痕，符文链在这里断了一瞬。那不是磨损，是铸造时的裂缝。
残影退去，林沉缓缓挪身，背对着杂役，把钝刀从后腰抽出——他进笼前，用布条把刀绑在了脊柱下方，贴着符文位置，没人发现。
刀尖抵进东南角裂缝。
他没用力，只是轻轻一撬。
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符文链崩断两根。他再压，第三根断开，铁条扭曲变形。他猛地蹬地，整个人撞向侧面，笼子倾斜，轰然倒地。
铁柱砸进泥里，震起一圈土灰。
杂役转过身，没惊慌，也没动。
林沉单膝撑地，手拄钝刀站起。铁链还缠在脚踝上，他用刀刃一削，崩开锁扣。
“你昨夜说‘别用真气’，”他声音哑，“是怕我死得太快？”
杂役冷笑：“你以为药是救你？那是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你越挣扎，越该死。”
林沉盯着他。
“他们”二字说得太顺，不是随口一提。
“谁？”他问。
杂役不答，只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笼顶，像是在等援兵。
林沉没追。他低头看脚边断开的铁链，符文在断裂处微微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弯腰捡起一段，指尖蹭过裂口——不是自然断裂，是有人提前在内部刻了暗槽，只等外力一触就崩。
这不是临时起意。
他抬头看杂役：“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到试炼。”
杂役嘴角抽了一下：“你以为你配？一个山村野种，靠劈柴混进外门，还敢碰神骨？”
林沉瞳孔一缩。
神骨。
这词不该从他嘴里出来。
他把铁链扔在地上，拖着钝刀往柴房走。刀尖划过泥地，留下一道浅沟。
杂役在背后喊：“你出得去这一夜，出不去明日试炼！他们不会让你活着站上擂台！”
林沉没回头。
柴房角落，他蹲下身，从墙缝里掏出两个药包。一个是自己采的，灰褐色，带着山土味；另一个是杂役送的，布包更干净，药粉却泛着淡青。
他捻了一点青色药粉，抹在手背。皮肤立刻泛起麻痒，血管微微凸起，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这是“锁脉散”，专用来压制真气流转，外门弟子若在试炼前服下，轻则力竭，重则经脉萎缩。
他把药包撕开，倒出全部药粉，混着泥埋进墙角。
然后抽出钝刀，用刀尖在泥地上划出三道名字。
陈虎。
执事。
杂役。
在“杂役”旁边，他画了个圈，又划了道横线。这人不是主谋，但知道内情。他说“他们”，说明背后有组织。而“神骨”这种机密，只有高层才该知晓。
他盯着刀身。
那些磕痕从刀背一首延伸到刀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撞击留下的。上一章劈柴时，每一道痕都卡进木纹，借力破势。现在，这些痕在昏光下泛着冷光，像是一条条刻出来的路。
他忽然想起陈罡死前，白骨门的标记刻在他肋骨上。而陈虎腰间，也曾闪过一块相似的令牌。
白骨门，是外门执事私下结成的势力，专管试炼淘汰。凡是潜力太大、背景不明的新人，都会被他们盯上。
林沉把刀插进泥地，刀柄晃了晃，稳住。
他们不想让他参加试炼。
不是怕他赢，是怕他活。
所以他必须参加。
而且必须活着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把柴堆挪开。下面埋着一块青石板，是他进柴房第一天就发现的。他掀开石板，取出一卷粗布，里面裹着半块干粮和一小瓶药液——这是他藏了三天的储备。
他把干粮塞进怀里，药液贴身放好。
然后拿起钝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油灯快灭了，火光缩成一点。
他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后院空荡，寒铁笼歪在地上，杂役己经不见。山门方向传来巡逻的铜铃声，规律而冷淡。
林沉贴着墙根走，避开主道，往东侧偏院绕。那里有间废弃的药房，他之前踩过点，窗框松动，能翻进去借宿一晚。
走到拐角，他停下。
前方石阶上，站着一个人。
执事提着灯笼，光打在脸上，半明半暗。
“这么晚了，去哪儿？”他问。
林沉握紧刀柄：“换地方睡。”
“笼子塌了，你倒有本事。”执事没动，“可规矩是规矩，犯过者不得入试炼。”
林沉不答。
“除非……”执事顿了顿，“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林沉抬头：“怎么证明？”
执事嘴角一扯：“明早辰时，碎石阵外，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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