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从裂谷深处爬上来时，天己经黑了。他贴着岩壁一步步往上挪，鞋底踩在焦石上打滑，手肘蹭过火燎过的痕迹，烫得生疼。背上那道疤不再发烫，可怀里那块骨片一首热着，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他没回柴房，先去了后山静地。白天演武场的人还没散干净，夜里清净，适合练功。
盘腿坐下，他把骨片放在膝上，闭眼调息。真气从丹田起，沿任脉下行，过会阴，绕尾椎，刚要上督脉，到了命门穴就卡住。一股胀痛从腰后炸开，像是有根铁钉横在经络里，再推一点，眼前发黑。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咬牙，把注意力移到骨片上。那股地火窟里的热流还在，微弱但持续。他试着引一丝过来，顺着真气路径往前送。热意碰到命门，像钥匙插进锁眼，咔的一声，堵着的东西松了缝。
真气猛地冲过去。
脊椎像是被火线贯穿，一路烧到大椎。肩胛骨下方突然一震，皮肤下浮起一道纹路，淡金色，弯如残月，只闪了一下就隐了下去。
林沉睁眼，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痛，是体内那股气在动，不听使唤，像有了自己的脾气。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运功。这一次，真气走得很顺，从长强到哑门，一路畅通，周天完成时，额角渗出一层细汗，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
他站起身，活动肩背。动作刚起，肩胛又是一热，金纹再闪。他顺着力道往前跨一步，身形掠出，快得连自己都没想到。
身后空气晃了一下，一道影子滞留了三息，才慢慢散开。
林沉停住，回头。
地上没脚印，可刚才那一瞬，他的确留下了痕迹。
这不是《断月步》该有的事。这步法他练了两个月，最多带起一阵风，从不留影。可刚才那一下，像是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拍，真气自己找到了最快的路。
他低头看着膝上的骨片。它还在热，和金纹的频率对上了。
半夜他没睡，坐在柴房角落，一遍遍运功。真气每次过命门，都顺得不像话。肩胛的纹路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像被什么唤醒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演武场后侧的空地。这里没人练《断月步》，地面上插着几根木桩，是练掌法的弟子留的。他拔起一根，插进土里当标记，然后开始走步。
第一步慢，真气走督脉；第二步提速，肩胛发热；第三步蹬地跃起，身形斜切而出——
残影又来了。
比昨晚更清晰，留在原地的影子几乎能辨出轮廓。他落地时稳住身形，心跳加快。
“谁让你这么练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执事长老站在三丈外，手里拄着铁杖，眉头皱成一条线。
林沉收势，抱拳低头。
“没人教我。”
“没人教？”长老走近两步，“你刚才那步，最后半步落地前，真气走的是督脉还是冲脉？”
林沉没答。
他知道不能说真气是自己冲上去的，更不能说肩胛有纹路在引路。
“我就是按《真气运行法》练的。”
长老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示意他转身。
林沉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解开外衣。
脊椎上那道旧疤还在，从尾椎到大椎，深褐色，像被什么烙过。长老的手指沿着疤痕摸了一圈，停在命门位置。
“这疤，什么时候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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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长老冷笑，“这位置，正好是督脉命门穴。你这运行法，是不是总在这儿卡住？”
林沉没说话。
长老收回手，“可你现在，不但通了，还快得离谱。刚才那残影，不是步法快，是真气带出了形外之痕。这得内门弟子练到第五重才有可能。”
林沉低头，“可能是巧合。”
“巧合？”长老盯着他后背，“你再走一遍。”
林沉站着没动。
他知道再走一次，金纹肯定还会浮现。骨片在怀里贴着命门，一首在发烫，像是在催他。
“我怕失手。”
“失手？”长老声音沉了，“你怕什么？怕被人看出你练了不该练的东西？”
林沉攥紧了拳。
他不怕长老问，怕的是体内那股气越来越不受控。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在动，而是身体记住了某种节奏，自动跟上了。
就像在地火窟里，火蜥甩尾前的地动，他不用想就知道要躲。
“我不熟。”他低声说，“再试，可能伤到人。”
长老盯着他后颈看了许久，终于哼了一声，“行了。去药房领一贴镇脉膏，晚上来交运行记录。”
林沉穿好衣服，抱拳退下。
走出十步，他才敢摸怀里的骨片。它还在热，但比早上弱了些。肩胛的金纹己经完全隐了，可皮肤底下还有一丝震动，像心跳后的余波。
他知道长老不信。
但他更清楚，昨晚的突破不是运气。那股从骨片里引来的热流，和战魂印有某种联系。真气能冲开命门，是因为战魂印在吸散溢的气，反过来推了一把。
可这力量，来得快，也耗得狠。
他走到柴房前，蹲下身，从床底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半截阳火藤，还有几片干麻叶。他把骨片放进去，裹紧，塞回原处。
晚上他去了药房，领了膏药。回来后贴在命门，盘膝坐下，重新运功。
真气走了一周天，平稳。肩胛没再发热，金纹也没出现。
他刚松口气，忽然觉得脊椎深处一沉。
像是有什么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屋里没人，可他感觉到了——战魂印在动，不是响，不是烫，是沉，像一口井突然往下塌了一截。
他抬手摸后背，指尖触到皮肤，什么都没有。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天清晨，他又去了后山。
没带骨片，也没运功，就站在空地中央，闭眼感受体内。
真气在丹田，安静。他试着引一丝上督脉，慢慢推，到命门时，依旧顺畅。肩胛微热，但金纹没浮。
他睁开眼，开始走步。
第一步，正常。
第二步，提速。
第三步，蹬地跃起——
残影再现。
比前两次更久，影子几乎凝成实体，三息后才散。
林沉落地，没回头。
他知道有人来了。
脚步声从背后靠近，很轻，但不是长老。
他没动，等对方开口。
“你这步法，”那人说，“不是外门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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