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调息后，**林沉睁开眼，天还没亮，屋子里一片漆黑。他坐在床边，脊椎那块皮底下又开始发烫，比昨夜更烫，像有火苗顺着骨头往上爬。他伸手摸了摸后背，指尖触到一片湿热，却没见血。刀坯还在桌上，锈口朝上，映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线灰白。
他没去碰刀。
昨夜的事还在脑子里转——陈虎的棍子、铁笼的响动、执事的呵斥，还有自己踩出的那道影子。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影子不是他的，偏了半尺，像是有人从旁边掠过又瞬间消失。可当时西周没人。
他盘腿坐好，呼吸放慢，试着用山里猎人伏兽时的“伏息法”压住心跳。心跳慢下来，呼吸几乎停了，可脊椎的热意反而更重。他咬牙忍着，额头沁出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来。
三更天。
热意突然炸开，像有东西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猛地弓起背，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皮肤底下，一道道血线浮起，缠着脊骨往上爬，扭曲成锁链般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暗红光。耳边嗡的一声，那道低沉战语又响起来，这次不是炸响，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
“战不休……魂不灭……”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不是山风，也不是雪风，是撕裂般的狂风，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他站在一片裂开的天空下，脚下是崩塌的山峦，远处九重天断裂，血云翻滚，像煮沸的浆液。天裂深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披着残破的战甲，甲片上全是刀痕。八根骨刺从他脊背穿出，每根都像青铜铸成，刻着古怪图腾，隐隐发光。林沉认不出那是什么字，但心里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疼得发颤。
他想喊，喊不出声。
他想走，脚像钉在原地。
那人影缓缓抬起手，指向天裂尽头。林沉顺着那方向看去，看见一片火光——是他村子的方向。黑风寨的火，又烧起来了。
他猛地冲出去，脚踩在虚空里，像踩着无形的台阶。他越跑越快，风割在脸上，可离村子却越来越远。忽然，怀里一沉，他低头，看见林小禾缩在他胸前，脸埋在他衣领里，发抖。
“哥……”她小声叫。
他刚想应，手一松，怀里空了。
抬头一看，林小禾的脸在空中碎开，化作无数光点，像星子一样被风吹散。他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有风。耳边响起低语，不是战语，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那背影传来：
“骨归处，魂断时。”
他猛地回头，那战神缓缓转过头来。
脸还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亮起来，金黄，像烧化的铜水，首首盯着他。那一瞬，他觉得那双眼睛认得他，甚至……在等他。
“你是谁？”他终于喊出声。
战神没答。风更大了，凡人哥老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天裂合拢，血云压下来，那身影一点点被吞没。最后一刻，他看见战神的右手抬起，指向自己脊背上的八根神骨，又缓缓指向他。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战神在身影消散前，朝着他抛出一物，等他伸手去抓时，却什么都没有，此刻掌心的骨片仿佛就是那一物。
然后，一切炸开。
林沉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裳，胸口剧烈起伏。窗外天刚蒙蒙亮，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他抬手抹了把脸，手心全是汗，指尖发抖。
可下一秒，他察觉到不对。
掌心有东西。
他低头，五指紧紧攥着一块东西，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缓缓松开——是一块青铜色的骨片，锈得发黑，形状不规则，边缘像被什么撕裂过。他翻过来一看，背面有一道凹痕，弯弯曲曲，像某种印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脊椎，那块地方又开始发烫，像是被一股暗火煨着。**他脱下上衣，借着微光看后背——昨夜浮现的血符己经消失，但烙印的位置，皮肤微微凸起，形状……和骨片背面的凹痕一模一样。
他把骨片贴上去。
“嗡——”
一声轻震，骨片和烙印接触的刹那，一股热流窜进脊椎，像有东西被唤醒。他差点脱手，可骨片却像被吸住了一样，死死贴在皮肤上，不肯掉。
他用力扯下，骨片离开的瞬间，热流消失，烙印也恢复平静。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守夜弟子巡更的节奏。他迅速把骨片塞进刀坯的夹层，用布条缠紧。刀口锈迹刮过指腹，留下一道浅痕。
他坐回床边，盯着刀坯。
那梦不是梦。梦里的战神，梦里的神骨，梦里那句“骨归处，魂断时”，还有那双金瞳——全和这骨片、这烙印对上了。他不知道那战神是谁，可他知道，那战神在等他，等他去找剩下的八根骨。
脚步声停在门外。
他屏住呼吸。
门缝底下，一道影子晃过，停了两息，又继续往前走。
他松了口气，手还按在刀坯上。刀身冰凉，可夹层里的骨片却还在微微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
他低头，刀口映出他的脸。眼底有血丝，嘴唇发白，可眼神变了。不再是昨夜那种冷峻的防备，而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像火在烧，又像冰在冻。
他忽然想起梦里战神背对苍天的样子。
他为什么背对着天？他要挡什么？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刀坯的缺口。
这刀太钝了。
他得换一把。
门外雪地里，昨夜那道模糊的脚印己经被新雪盖住。可偏院墙角的雪堆下，半截烧焦的铁棍露出头来，棍头朝上，像一根指向天空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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