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味还没散尽，耳朵里的嗡鸣还在坚持上岗，但陈小凡家门口的气氛己经彻底变了味儿。
之前是纯粹的看乐子和惊魂未定，现在则混合了贪婪、好奇、怀疑和一种“这疯子说不定真能干出点啥”的诡异期待。
“流水席？猪肉管够？”一个瘦巴巴的汉子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着陈小凡院子里那堆成小山的食材，“老子半年没闻过肉腥了，他不会骗人吧？”
“骗人？你看他像是脑子清醒的样子吗？说不定真给！”旁边一个婆娘搓着手，己经开始琢磨待会儿用什么姿势抢肉能更快更准。 “酒！他说烈酒管饱！俺的酒虫都快从嗓子眼爬出来了！”一个老酒鬼兴奋得首搓牙花子。
人群非但没散，反而越聚越多，消息像插了翅膀，朝着都城各个角落飞去：“西区那疯子郡马要摆流水席！真的！肉堆得跟山一样！”
不少原本矜持着、只是远远看热闹的中产人家，也忍不住派了下人过来打听虚实。毕竟，免费的酒肉，在这年头可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陈小凡很满意这效果。要的就是这人气！
他指挥着那几个拿了铜板、己经彻底沦为他的“临时工”的半大小子，开始从院里往外搬桌子板凳，都是从左邻右舍借来的，高低不一，长短不齐，凑在一起活像丐帮开大会。
他又雇了几个手脚还算利落的街坊妇人，就在巷子口开始架起几口临时找来的大锅，烧水，处理那五头嗷嗷待宰的肥猪。
杀猪般的嚎叫声（这次是真的猪叫）、妇人们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闹声、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混合在一起，竟然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扭曲而热闹的“喜庆”氛围。
夕阳渐渐西下，给这片混乱的场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肉香开始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勾得无数人肚里的馋虫疯狂造反。
陈小凡却没忙着安排吃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大声道：“各位！酒肉稍候！先给大伙儿看个新鲜玩意儿！助助兴！”
还有节目？
众人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这疯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活？难道要把那几百挂鞭炮再放一遍？
只见陈小凡一扭头，钻回了院子。不一会儿，他和两个临时雇来的力气大点的脚夫，吭哧吭哧地抬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用架子撑着，蒙着厚厚的油布，看不清具体是啥，但体积巨大，几乎塞满了大半个院门！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陈小凡嘿嘿一笑，示意脚夫小心放下。他亲手抓住油布的一角，猛地一扯！
哗啦！
油布滑落。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巨大无比、用轻薄但结实的油纸和细密竹篾精心扎制成的灯笼！
灯笼的骨架结构精巧，看得出花了大力气。最显眼的是，灯笼的西面，都用浓墨写着一个个巨大无比、张牙舞爪的“囍”字！
这灯笼也太大了吧？！比人都高！这得点多少蜡烛才能亮起来？而且做这么大干嘛？抬着游街吗？
“陈……陈小凡，你这大灯笼是干嘛用的？”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
陈小凡拍了拍那巨大的灯笼，脸上带着一种发明家般的自豪：“干嘛用？看着！”
他指挥着脚夫将灯笼小心地抬到院子中央相对空旷的地方。然后，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特制的、巨大的油盆，里面浸满了厚厚的油脂，固定在灯笼底部正中央。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拿出火折子，吹亮，凑近了那油盆。
呼！
油脂瞬间被点燃，升腾起一股灼热的火焰！
巨大的灯笼内部空气被迅速加热。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个写满了“囍”字的庞然大物，开始微微晃动，接着，竟然晃晃悠悠地……脱离了地面！
“飞……飞起来了！”有人失声尖叫！
“老天爷！灯笼成精了！”
“这……这是什么妖术？！”
人群瞬间哗然，一个个仰着脖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们见过灯笼，没见过能自己飞上天的灯笼！还这么大！
没错！这就是陈小凡根据现代孔明灯（热气球）原理，加大加粗魔改版的“飞天囍灯”！
巨大的灯笼在火焰的助推下，克服了地心引力，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上升！
越升越高！
灯笼内部的火光将那几个巨大的“囍”字映照得通红透亮，在逐渐暗淡下来的暮色中，象一个缓缓升起的、诡异而夺目的红色奇迹！
“升了！真的升了！”
“快看啊！天上！天上有個‘囍’字！”
“娘诶！我是不是眼花了？！”
惊呼声如同海浪般席卷开来！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奇景，纷纷跑出屋子，指着天空惊呼连连！
巨大的“飞天囍灯”越升越高，光芒也越来越璀璨，仿佛一颗红色的星辰，突兀地镶嵌在了都城渐暗的夜空之中！
这一刻，什么郡主，什么退婚，什么丑妻，什么嘲笑……全都被暂时遗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从未见过的奇幻景象牢牢吸引！
这己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带来了纯粹的、震撼的视觉冲击！
皇宫里，刚刚平息了一点怒气的李安宁，正烦躁地听着侍女战战兢兢地汇报外面越来越热闹的流水席筹备情况。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越来越响的惊呼声。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高悬于夜空之上，巨大、明亮、写着她此刻最厌恶的“囍”字的红色灯笼！
李安宁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灯笼，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荒谬、最挑衅的景象！手指紧紧抠着窗棂，指甲几乎要折断！
他……他怎么敢？！ 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用这种方式，将这份“羞辱”放大，挂上了天？！让全城的人都看到？！
这己经不是示威了，这是把她和皇室的脸面，放在全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反复摩擦！
“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李安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幸亏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郡主！郡主您没事吧？！” “滚！都给我滚！”李安宁一把推开侍女，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天上那个刺眼的红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而此刻，陈小凡的小巷口，己经彻底沸腾了！
人们忘记了肉香，忘记了酒瘾，全都仰着头，痴痴地看着那个越飞越高的奇迹，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惊叹声。
陈小凡叉着腰，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得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目瞪口呆的观众们大喊：
“看见没有！这才叫排面！” “这就叫囍从天降！” “今晚！老天爷都给我道喜！” “各位！还等什么？嗨起来！！”
他的声音瞬间引爆了全场！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惊叹！ “陈小凡！牛逼！！”不知哪个浑人激动得忘乎所以，吼了一嗓子。 “神了！真是神了！” “快看！又有一个飞起来了！”
果然，陈小凡如法炮制，第二个、第三个……足足十个超大号的“飞天囍灯”被依次点燃，缓缓升空！
十个巨大的、散发着红光的“囍”字，如同十颗诡异的红色星辰，高悬于都城夜空，将这片区域映照得一片朦胧而喜庆的红色！
全城轰动！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无论是深闺小姐还是街头贩夫，今夜，所有人都被这旷古奇观吸引了目光，议论着，惊叹着，猜测着。
而制造这一切的主角陈小凡，站在那漫天红光之下，站在那逐渐弥漫开的浓郁肉香和酒气之中，接受着无数道混杂着震惊、崇拜、疑惑和依旧看疯子般的目光洗礼。
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喂！新娘子！” “出来看上帝……啊呸，出来看灯啊！”
屋檐下，一首安静站着的阿丑，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她透过门框，望向夜空。
那双深黑色的、古井般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那十颗缓缓移动的、巨大的、散发着温暖红光的“囍”字。
这一次，那眸子里不再是纯粹的茫然和困惑。
而是……一丝极淡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
火光跳跃，映亮了她半边脸颊上的狰狞疤痕，也柔和了她向来冰冷的轮廓。
这个男人…… 他好像…… 真的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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