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八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玫瑰园古朴的飞檐上。郭锦年站在雕花铁门前，指尖无意识地着行李箱拉杆。三年了，铁门右侧那株紫藤比离开时粗壮了许多，蜿蜒的藤蔓己经爬到了"德云社"匾额的边缘。
"姐！"
清脆的嗓音刺破蝉鸣，穿着淡青色汉服的女孩像只蝴蝶般扑来。郭锦年松开行李箱，准确接住了妹妹。郭晓梦身上带着荔枝糖的甜香，发间银钗的流苏扫过她的脸颊。
"怎么不提前说航班？我和二哥好去接你啊！"晓梦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她身后陆续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烧饼标志性的肌肉轮廓，栾云平一丝不苟的衬衫，张云雷拄着手杖站在廊下微笑。
郭锦年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又不是找不到家。"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似的。
"锦年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从主屋传来。郭德纲穿着深灰色大褂，手里盘着那对磨得发亮的核桃。王惠跟在他身侧，怀里抱着刚睡醒的郭汾阳。小孩揉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姐姐。
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郭锦年感觉有视线黏在背上。转过影壁时她余光扫到，几个年轻弟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个扎小辫的姑娘格外显眼，手里还拿着快板。
"那是传习社新来的林淮音。"晓梦凑过来咬耳朵，"快板打得可好了，就是..."她突然噤声，因为父亲回头瞥了一眼。
正厅里茶香氤氲。郭锦年注意到茶几上摊着几张设计图，是她去年给德云华服做的秋季系列。王惠给她斟茶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在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响。
"正好你回来。"父亲着茶杯，"过阵子团综筹备..."
话没说完，前院突然传来骚动。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被烧饼拦在月亮门处，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郭锦年后背瞬间绷首，茶汤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郭老师，打扰了。"男人微微躬身，"上次说的合作..."
郭德纲起身迎客。纸袋被递过来的瞬间，一张照片滑落在地。黑白照片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正将对手压制在擂台角落，束起的长发像道伤疤垂在肩头。郭锦年认得出自己右手腕露出的那道疤——三年前除夕夜被对手的指虎划的。
"这是...地下拳场的'幽灵'？"张云雷弯腰捡起照片，眉头微蹙。
郭锦年端起茶杯，热水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她注意到晓梦正兴致勃勃地研究设计图，而栾云平的目光在照片和她之间来回扫视。
后院练功房传来快板声。郭锦年借口换衣服溜出来，在回廊拐角被堵个正着。
"三年不见，见面礼挺特别啊。"陶阳抱着胳膊靠在朱红廊柱上。他长高了不少，京剧演员的挺拔身姿在阳光下像柄出鞘的剑。
郭锦年笑了："比不过你上个月《坐宫》的满堂彩。"
"少来。"陶阳压低声音，"那个刘老板去年在澳门赌场门口我见过他，他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他顿了顿，"'幽灵'的出场费够供两个大学生吧？"
梧桐叶的影子在他们之间摇晃。远处传来晓梦清脆的笑声，她和那个叫林淮音的新人正在葡萄架下摆弄快板。郭锦年盯着妹妹发间晃动的珍珠发钗——那是她去年从米兰寄回来的生日礼物。
"师父不知道？"陶阳问。
"大林撞见过一次。"郭锦年转动左手腕的檀木手串，那是她打完黑拳后必戴的，"他以为我就那回缺钱。"
练功房突然爆发出喝彩声。透过雕花窗棂，能看到孟鹤堂正示范一段身段，周九良在三弦上拨出个滑音。郭锦年下意识摸向后腰，止痛药在牛仔裤口袋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锦年！"王惠的声音从前厅传来，"你师父来了！"
于谦穿着标志性的花衬衫迈进院子，身后跟着抱西瓜的白慧明。郭锦年快步迎上去，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绿皮西瓜时，听见前厅传来父亲提高的嗓音："...这种合作免谈！"
西瓜冰凉的水珠滚到她手腕的伤疤上。郭锦年抬头，看见刘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和父亲若有所思的目光。照片还摆在茶几上，旁边多了副老花镜。
晚霞染红飞檐时，玫瑰园渐渐热闹起来。各队队长带着搭档陆续到来，院子里支起三张红木圆桌。郭锦年被安排在主桌，左边是正给郭汾阳喂蛋羹的王惠，右边是滔滔不绝讲法国见闻的尚九熙。
"...所以说巴黎那家面包店..."尚九熙的叉子在空中划出弧线，突然转向郭锦年，"你设计室是不是在米兰大教堂旁边？"
郭锦年点头，夹了块糖醋排骨给眼巴巴望着的晓梦。她注意到林淮音坐在邻桌，正给晓梦碟子里添剥好的虾仁。
"小年。"岳云鹏隔着桌子举杯，"听说你给梦儿设计毕业礼服？"
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郭锦年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后腰的钝痛像潮水漫上来。她端起果汁杯抿了一口，尝不出甜味。
"姐在米兰时装周谢幕那次可帅了！"晓梦突然插话，腮帮子还鼓着，"视频都上热搜了！"
王惠笑着给姐妹俩各夹一筷子青菜："吃饭别说话。"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又碰出清脆的响，郭锦年想起这是自己用第一笔设计奖金买的。
酒过三巡，月亮爬上西厢房屋脊。郭德纲和于谦在葡萄架下泡茶，弟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郭锦年悄悄离席，在厨房找到止痛药。就着冷水吞下药片时，她听见碗柜后传来窸窣声。
林淮音抱着叠碗具僵在原地。女孩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药板，突然转身走向水池："我什么都没看见。"
水流声哗哗作响。郭锦年靠在冰箱上，听见前院传来晓梦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张九南起哄让她唱《探清水河》的喊声。
"晓梦很喜欢你。"她突然说。
林淮音关水龙头的动作顿了下："她...对谁都很好。"
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照在女孩发间一枚朴素的木簪上。郭锦年认出那是晓梦的手艺——妹妹从小爱做这些小物件。
前院突然爆发一阵大笑。郭锦年摸出手机，锁屏上是三年前全家福，刚考上大学的晓梦穿着她设计的旗袍，笑得见牙不见眼。屏保提示有新邮件，发件人栏赫然显示"刘"。
她把药板塞回口袋，推门走进鼎沸的人声里。夜风拂过后颈时，郭锦年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夜，她翻墙离开传习社时，雨水把擂台海报上的"幽灵"两个字泡得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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