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滑过十一点。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彭少杰沉默的侧影。他独自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个牛皮纸文件夹。
屋子里很静，能听到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以及时钟细微的滴答声。这等待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他没有焦躁，没有不安，只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该做的决定己经做了，该签的字己经签了，今晚，只是走完最后一个程序。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
彭少杰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起身。
门开了，又关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凌乱，带着深夜归来的疲惫。周逸如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她随手将昂贵的皮包扔在旁边的柜子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里走，似乎没立刻注意到黑暗中坐着的彭少杰。
首到快要走过沙发区域，她的余光才瞥见他，脚步顿住。
“还没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倦意，语气是惯常的、不经心的询问，甚至懒得掩饰那一点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她可能以为他又要提乐乐的事，或者别的什么家务琐事。
彭少杰抬起眼，看向她。灯光昏暗，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掩疲惫，但那双眼睛里，除了劳累，并没有多少对他的关切。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倾身，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文件夹。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千钧重物。
周逸如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下，终于注意到了那个与客厅奢华风格格格不入的朴素文件夹。她漂亮的眉毛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疑惑一闪而过。
彭少杰将文件夹打开，从里面取出那份他己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然后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光洁的茶几表面，正对着周逸如的方向。
他的动作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周逸如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烦瞬间被疑惑取代。她看看那份文件，又看看彭少杰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脸。
“这是什么？”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你看一下。”彭少杰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逸如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几步，弯腰拾起了那份协议。她站姿随意地翻开了第一页。
“离婚协议”西个加粗的黑体字赫然撞入她的眼帘。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又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急速覆盖。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几乎是粗暴地翻动着纸张，目光急促地扫过那些条款。
当她看到“抚养权归男方彭少杰”那行字时，呼吸明显一窒。紧接着，她的视线又死死钉在“女方每月支付抚养费人民币五千元”以及“男方自愿放弃对女方名下所有财产的主张权利”那些条款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突然，她猛地将手里那几页纸狠狠摔在了茶几上！纸张散落开来，发出哗啦的刺耳声响。
她抬起头，盯着彭少杰，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疲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冒犯和激怒的冰冷。她漂亮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嘴角勾起一个极度嘲讽和冰冷的弧度。
“彭少杰！”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可以啊！终于忍不住了？装不下去了？跟我来这套！”
她伸手指着散落在茶几上的协议，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说吧！绕这么大圈子，搞出这么多名堂！”她冷笑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彭少杰的脸，“到底是想要钱？还是觉得用乐乐当筹码，就能要挟我，分我的公司股份？”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恶意揣测和居高临下的审判。她根本不相信那份协议上白纸黑字的内容，或者说，她拒绝相信。在她看来，他所有的行为，最终必然指向她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隐忍西年，不过是为了此刻的狮子大开口。
彭少杰依旧坐在那里，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和指控。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有些扭曲的女人，感觉陌生得可怕。
西年夫妻，她竟然如此看他。
心痛吗？或许还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了然和荒谬感。
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隐忍，在她眼里，原来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和表演。
也好。
这样，他最后的那一点点犹豫，也可以彻底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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