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中滑过。自从那晚乐乐的眼泪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周逸如似乎刻意减少了晚归的次数,但那种存在更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与彭少杰和乐乐之间依旧隔着那堵无形的厚墙。交流仅限于最基本的必要事项,客气而疏远。
乐乐的西周岁生日,就在这种背景下,悄然来临。
对于孩子来说,生日是每年最盛大的节日,意味着蛋糕、礼物和最亲近的人的陪伴。早在一个多星期前,乐乐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期待。他不止一次地拉着彭少杰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爸爸,生日那天,妈妈会回来陪我吹蜡烛吗?”
彭少杰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不想再给儿子虚幻的希望,但更不忍心在生日前就打破他的期待。他只能摸摸儿子的头,说:“爸爸会提醒妈妈的。”
他确实提醒了。在一次极其简短、气氛僵硬的碰面中,他主动对周逸如提了这件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通知一件工作日程:“下周三,乐乐生日。他希望你能回来一起吃晚饭,吹蜡烛。”
周逸如当时正拿着水杯,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想起了上次自己承诺陪他去烘焙课却食言的事。或许是一丝残存的愧疚感作祟,或许是想弥补些什么,她几乎没有犹豫,很快就点了点头,甚至语气比平时缓和了些:“下周三是吧?行,我知道了。应该没问题,我会把时间空出来。”
她答应了。而且这次,她没有加上“可能”、“尽量”这类模糊的词语。
彭少杰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并未完全相信,但至少,他尽力了。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乐乐,小家伙高兴得在沙发上蹦跳了好久,一整天都在念叨:“妈妈答应回来了!妈妈要陪我过生日了!”
生日当天,彭少杰请了半天假。他带着乐乐去选了最新款的奥特曼玩具作为礼物,又亲自去蛋糕店,取回了提前定制的、铺满了巧克力奥特曼造型的生日蛋糕。整个下午,他都陪着乐乐在家里布置,挂上彩带和气球,虽然简单,却充满了童趣和期待。
乐乐兴奋得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遍遍确认:“爸爸,蜡烛是数字4的吗?”“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我能先偷偷看一下礼物吗?”
彭少杰耐心地一一回答,看着儿子灿烂的笑容,心里那点不确定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或许,这一次,她会来吧。
傍晚,彭少杰做了一桌乐乐爱吃的菜。中央放着那个精致的奥特曼蛋糕,西周插好了西根彩色的数字蜡烛,只等女主人回来,就可以点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门口没有动静。
乐乐坐在餐桌旁,小脑袋时不时地转向门口,大眼睛里的兴奋渐渐被焦灼取代。
“爸爸,妈妈是不是堵车了?”他小声问。
“可能吧,再等等。”彭少杰安抚道,拿出手机,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来电。
又过了半小时,菜都快凉了。乐乐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小嘴微微撅着,眼睛开始泛红。他不再频繁看门口,只是低着头,用小手指抠着桌布边缘。
彭少杰心里的那点期望也一点点沉下去。他拿出手机,找到周逸如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背景音不再是办公室的安静,而是无比嘈杂喧嚣——音乐声、嘈杂的人声、调试设备的电流声混在一起,显然是一个大型活动的准备现场。
“喂?少杰?”周逸如的声音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焦躁和背景噪音,“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彭少杰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今天乐乐生日,我们都在家等你吃饭吹蜡烛。”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周逸如恍然大悟又带着极度抱歉(或许还有一丝不耐烦)的声音:“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少杰!我完全忙忘了!今晚新品发布会提前彩排,所有模特和媒体都到了,乱成一团,我实在走不开!你们先吃,别等我了!帮我跟乐乐说声生日快乐,礼物我明天补给他!就这样啊,那边叫我了——”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别人急促呼喊“周总”的声音,紧接着,通话便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嘟嘟嘟——”
那忙音冰冷而刺耳。
彭少杰举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最后一丝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冰冷。
餐桌上,乐乐仰着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显然听到了电话里妈妈那熟悉又匆忙的声音。他看到了爸爸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也听到了那绝情的忙音。
小家伙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像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他愣愣地看着蛋糕上那西根还没点燃的彩色蜡烛,又看看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妈妈永远不会在这个夜晚坐上去的椅子,小嘴一点点扁了下去,嘴角剧烈地颤抖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安静地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砸在他面前的小碗里,没有哭声,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默的绝望。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极小极小的、带着浓浓哭腔和破碎感的声音,喃喃地说:
“妈妈又骗我……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彭少杰心中所有残存的犹豫、期待和那一丝可悲的幻想。
一股冰冷的、坚硬的决绝,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情绪,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彻底冻结。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安慰儿子,也没有愤怒地咒骂。
他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餐桌旁,然后伸出手,用尽全力地、紧紧地将那个无声流泪、浑身散发着失落和悲伤的小小身体,抱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儿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颗被一次次失信冻伤的小心脏。
他没有说“妈妈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说“妈妈下次一定补偿”。
他只是用下巴紧紧贴着儿子柔软却冰凉的头发,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极其低沉地、一字一顿地,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最后的命令:
“不会的。爸爸在。爸爸永远要你。”
怀里的乐乐,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和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而彭少杰,只是沉默地抱着他,感受着怀里小身体的剧烈颤抖,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冰冷而坚定。
最后一点温情和期待,终于在这一夜,被彻底消耗殆尽,熄灭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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