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如同墨染。乐乐终于在极度疲惫和悲伤中抽噎着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即使在睡梦中,小小的眉头也紧紧蹙着,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委屈的呓语。
彭少杰就坐在儿子的床边,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雕。窗外的月光吝啬地洒进一点微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和眼底深不见底的沉黯。
他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守着,听着儿子不均匀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每一次细微的抽噎,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但那疼痛不再带来犹豫,反而淬炼出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坚硬。
生日蛋糕上冰冷的奶油,周逸如电话里匆忙不耐的语调,还有乐乐那双从璀璨期待到彻底灰暗、最后溢满绝望泪水的眼睛……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最终凝固成一幅再也无法更改的终局图景。
他错了。他之前所有的隐忍、等待、甚至那一丝可悲的期望,都是错的。他以为维持一个表面的完整、给她一次次机会,是对乐乐好。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让乐乐一次次被承诺点燃,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摔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妈妈抛弃。
这不是保护,这是残忍。
他轻轻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乐乐眼角又渗出的一点湿意。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心脏紧缩,却也让他目光中的最后一点波动彻底平息,归于一片沉寂的决然。
他俯下身,嘴唇靠近儿子带着奶香和泪咸味的柔软发丝,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钢铁般坚定,每一个字都沉重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仿佛立下永不更改的誓言:
“乐乐,爸爸错了。爸爸不会再等了,也不会再让你这样失望了。”
“永远不会了。”
这句话,是对儿子的承诺,更是对他自己的最终判决。
那一夜,彭少杰几乎没有合眼。他就那样坐着,守着,所有的情感被抽空,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和一套冰冷而精确的行动计划。
天光微熹时,他轻轻起身,为乐乐掖好被角,动作依旧轻柔,眼神却己截然不同。
走进客厅,他看着餐桌上那个几乎没动过的、己经失去光泽的奥特曼蛋糕,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平静地走过去,将蛋糕整个端起,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仿佛扔掉的不是一份甜蜜的庆祝,而是一段彻底腐烂的过去。
然后,他走进书房,关上门。此时,离正常的上班时间还早,窗外一片寂静。
他拿出手机,没有任何迟疑,找到了刘律师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刘律师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但保持着专业克制的声音:“喂,彭先生?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彭少杰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去,平稳、冷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听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决绝:
“刘律师,早上好。抱歉这么早打扰你。”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犹豫,首接下达指令:“请立刻重新准备一份离婚协议,条款就按我们上次最终确定的那版,一个字都不要改。准备好后,以最快的方式,正式送达给周逸如女士。”
他的话语清晰而强硬,不给对方任何询问或劝说的空间:“并且,从今天起,正式启动所有后续法律流程。我要求尽快办理离婚手续,越快越好。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拖延和协商。”
电话那头的刘律师显然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毫无转圜余地的坚决态度惊住了。他谨慎地确认:“彭先生,您的意思是……不再进行任何庭前调解的尝试,首接……”
“首接按程序走。”彭少杰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冷硬,“我对这段婚姻,对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最快速度解除法律关系,拿到离婚证和乐乐的抚养权。其他的,都不需要再谈。”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悲伤,只有一种经历过彻底绝望后的冰冷和务实,一种摒弃所有杂念、只为达成目标的决绝。
刘律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但很快便恢复了专业态度:“好的,彭先生,我明白了。协议我会在今天上午就处理好并安排送达。后续流程我会立刻跟进,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谢谢。辛苦了。”彭少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情绪的宣泄,只有一个简洁明了的开始执行的命令。
他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晨曦正一点点驱散黑暗,照亮城市的轮廓。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这不再是充满忍耐和等待的一天。
这是一个彻底的、不容回头的新开始。
他不再对周逸如,对他们的婚姻,存有半分幻想。所有的情感链接,在那个生日夜晚,随着蜡烛一同熄灭,冷却成灰。
剩下的,只是一场需要他冷静、坚决、并必须赢下来的战斗。
为了乐乐,也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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