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难得的片刻安宁。阳光透过餐厅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餐桌一角。周逸如竟然在家，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彭少杰准备的早餐——煎蛋、烤吐司和一杯热美式。她穿着家居服，卸去了平日职场的凌厉，显得稍微柔和一些，但眉头仍习惯性地微蹙着，似乎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工作。
彭少杰给她续了一杯咖啡，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罕见的、属于家庭的平和气息。乐乐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儿童椅上，用小勺子吃着水果酸奶，大眼睛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妈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欢喜。
就在这时，周逸如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的来电人名是“王浩”。
周逸如几乎是立刻放下了叉子，迅速拿起手机，脸上那种居家的松弛感瞬间消失，被一种专注的工作状态取代。她按下接听键，身体微微侧向一边。
“嗯，说。”她的声音清晰利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语速很快，隔着桌子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是在汇报工作。
周逸如听着，偶尔嗯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熟稔的、甚至近乎抱怨的亲昵：“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这点事也值得一大早打电话？还是你靠谱，比他们强多了。等我到公司再说，先这样。”
她的话语里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倚重和信任，那是她在家里极少流露出的语气。
彭少杰正拿着咖啡壶，准备再给她添一点咖啡，听到她这句话，尤其是那句“还是你靠谱”，他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壶嘴里倾泻出的深褐色液体微微晃了晃，在杯口荡开细微的涟漪。他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继续将咖啡倒至七分满，然后轻轻放下壶，动作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周逸如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似乎没觉得刚才那通电话和她的语气有任何不妥。她重新拿起叉子，看向彭少杰，很自然地问道：“对了，上次送洗的那套藏蓝色西装取回来了吗？下午有个行业座谈会要穿。”
“取回来了，挂在衣柜左边。”彭少杰回答，声音平淡。
“嗯。”周逸如点点头，继续吃早餐，没再多说一句话，显然心思己经飞到了下午的会议上和刚才电话里提到的工作。
那点短暂的、仿佛幻觉般的家庭氛围，被一通工作电话轻易击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吃完早餐，周逸如便起身回房换衣服准备出门。彭少杰收拾好餐桌，拿起乐乐的小书包和水壶：“乐乐，走吧，该去幼儿园了。”
他牵着乐乐的手走进电梯。电梯下行时，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光滑的金属壁映出父子俩的身影。乐乐忽然抬起头，小脸上带着点兴奋和好奇，扯了扯爸爸的手。
“爸爸，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妈妈了！”
彭少杰愣了一下，低头看儿子：“电视上？什么电视？”
“就是……就是那个有好多人的电视呀！”乐乐努力想描述，词汇量却有限，小手比划着，“大大的电视，里面有好多人坐着，妈妈也在，穿得可漂亮了！还有王叔叔！”他准确地吐出了“王叔叔”这个称呼，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
彭少杰的心倏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蹲下身，保持视线与儿子平行，语气尽量放得随意自然：“哦？王叔叔也在啊？他们在电视里干什么呢？”
“说话呀。”乐乐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觉得爸爸的问题有点奇怪，“大家都在说话，妈妈也说，王叔叔也说。然后就没有了。”他描述得含糊不清，孩子的注意力有限，只记住了最显眼的画面。
彭少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行业座谈会？电视报道？王浩也在？周逸如昨晚确实回来得很晚，说是应酬……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碎片：昨天那张两人用餐的小票，今天早上她那熟稔亲昵的通话语气，现在乐乐看到的电视画面……
这些碎片彼此碰撞，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他压下心头骤然升起的疑虑，继续温和地问：“乐乐还记得是在哪个电视台看到的吗？或者是什么时候看的？”
乐乐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最终还是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就是电视里看到的。”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能记住看到的内容己经不容易，频道和时间都是过于抽象的概念。
电梯到达一楼，叮一声轻响，门开了。
彭少杰站起身，牵起儿子的手走出电梯，面色如常，但心底那丝被李静点破、又被赵峰隐约察觉的疑虑，此刻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慢地扩散开来，变得清晰而具体。
他不再追问，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好了，爸爸随便问问。走吧，要去幼儿园了。”
去幼儿园的路上，阳光明媚，车流如织。乐乐很快被路边新开的玩具店吸引了注意力，趴在车窗上兴奋地指指点点，早己忘了刚才关于电视的话题。
彭少杰专注地开着车，目光平稳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父子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只有他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那通语气亲昵的电话，和儿子无意间透露的“电视上的妈妈和王叔叔”，像两根细小的尖刺，扎进了他一首以来努力维持的平静和信任里。
虽然微不足道，却真实地存在着，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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