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食物的粉末粘在喉咙里，带着一股人造香精的甜腻和绝望的味道。少量的清水勉强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却无法浇灭体内那团因力量透支而燃烧的虚火。
短暂的休整并未带来多少缓解，反而让疲惫更深地刻入骨髓。林响靠墙坐着，尽可能让自己恢复一丝力气。小源依旧守在白薇身边，时不时检测着她的状态，眉头紧锁。林雀靠在一旁，似乎因极度疲惫而陷入了浅眠，但睡梦中依旧不时惊颤。
凯则在控制台前忙碌着，试图恢复塔内部分非关键系统的运作，同时监控着外界的信号波动。塔内暂时安全，但那种被窥视的、如芒在背的感觉从未真正消失。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响打破沉默，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先去哪里？图书馆？”
“图书馆是‘守护神’重点监控的文化遗址之一，守备森严，尤其是禁书区。”小源头也不抬，手指在平板上调出相关资料，“硬闯等于自杀。”
“那就智取。”林响的目光投向凯，“你既然知道东西在那里，一定有进去的办法。”
凯正在拧一个螺丝，闻言动作顿了顿，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办法？当然有。比如把自己伪装成一本书混进去？或者告诉管理员你是‘贤者之音’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放下工具，转过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但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小朋友，你知道旧城大图书馆现在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吗？——‘静默书棺’。那里是‘谐波’强度最高的地方之一，进去的人就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情绪波动稍微大一点就会触发警报。你的‘愤怒’在那里就像黑夜里的探照灯。”
他走到林响面前，蹲下身，油彩下的眼睛盯着他：“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艾琳会把线索指向这些地方？为什么‘守护神’会对这些地方严加看管？”
“为什么？”林响迎着他的目光。
“因为这些东西，不仅仅是‘钥匙’的部件……”凯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它们本身，就是‘真实’的碎片。是‘守护神’无法完全同化、必须严密监控起来的‘异常点’。”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持续不断地、微弱地‘污染’着周围的‘谐波’场。就像……一颗颗钉死在现实里的楔子，防止这个虚假的世界彻底闭合。”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按在某个无形的节点上。
这个比喻让林响感到一阵寒意，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决心。
“正因为危险，所以才更可能是真的。”林响沉声道，“我们必须去。”
凯看了他几秒，忽然咧嘴一笑：“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个心软的引路人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去图书馆‘借’东西，需要一点特别的‘通行证’。”
他走到那个巨大的书写板前，拿起一支几乎没水的笔，在角落飞快地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几何图形和音符符号构成的图案。
“这是‘沉默徽记’。”他指着那个图案，“图书馆下层有一个废弃的货运通道，是当年修建时留下的，知道的人很少。入口被伪装成了墙体，这个徽记是唯一能暂时干扰入口处扫描仪器的声波密码——当然，只能持续十秒。”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通道？”小源怀疑地问。
“因为当年往禁书区‘借’书看的，又不只有阿哲一个。”凯轻描淡写地说，话里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
林响的心脏猛地一跳！凯认识阿哲？！他果然知道更多！
但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凯就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加快：“进去之后，避开主要的感应器阵列。‘贤者之音’不在显眼的地方，它被藏在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什么地方？”林响追问。
凯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在‘无声区’的正中心。”
“无声区？”小源皱起眉，“图书馆里怎么会有完全无声的区域？”
“那不是物理上的无声，而是‘谐波’的某种极端应用实验区。”凯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那里布满了最强的抑制器，能彻底湮灭一切‘心音’和杂音，创造出一个绝对的‘静默领域’。普通人进去待久了会精神崩溃。而那枚音叉，就被放在那里，作为……镇物，或者说，一种讽刺。”
一个需要用“真实之音”来镇压“绝对静默”的地方。这其中的悖论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穿过那里才能拿到它？”林响感到事情的难度远超想象。
“唯一的路。”凯点了点头，“而且，拿到音叉的瞬间，会打破那个脆弱的平衡，‘无声区’的抑制力场可能会瞬间过载甚至反转，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他描述得越是轻描淡写，其中的危险就越是令人心悸。
塔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个任务听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在这时，凯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信号监视器！屏幕边缘，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信号点一闪而过！
“啧……阴魂不散。”凯咂了下嘴，脸色沉了下来，“‘清道夫’的残兵还在附近徘徊，似乎在放探测无人机。这里不能待太久了。”
危机再次逼近，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
林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抗议，记忆的缺失带来阵阵眩晕，但看着昏迷的白薇，想着阿哲和哲叔，他眼中只剩下决绝。
“我们去图书馆。”他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小源默默收起平板，开始整理所剩无几的装备。林雀也被惊醒，虽然害怕，还是坚定地站到了林响身边。
凯看着他们，脸上的油彩在“共鸣核心”的微光下显得明暗不定。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少了些戏谑，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好吧，既然你们己经决定了……”他摊了摊手，“那就让我们去给那座‘书棺’，敲响第一个吵死人的音符吧！”
他的话语依旧像个疯狂的预言，但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期待？
逃亡之路，指向了那座埋葬着声音与真实的图书馆墓穴。而疯癫的引路人，似乎终于愿意透露更多隐藏在谎言下的箴言。
前方的黑暗，似乎更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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