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林响的喉咙。
他想跑，但双腿如同灌了铅。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风衣男——静默者——伸出手，那只手苍白、修长，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他只是随手一挥，旁边一个沉重的金属垃圾桶就像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轰然凹陷下去一大块！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量！
“回归宁静。”静默者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威胁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程序。他伸出手，抓向林响的脖子。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林响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之后，是更加狂暴的、不甘心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阿哲要死？！凭什么我不能唱他的歌？！凭什么这个世界要像一潭死水？！
我不甘心！
所有的愤怒、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凝聚成一点，在他胸腔里疯狂地膨胀、压缩，最后变成一股他无法控制、也无法理解的力量，猛地冲向他的喉咙！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正常的声音。
一道无形的、扭曲了空气的震波，混合着他破碎的怒吼，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嗡——！！！”
那不是声音，是纯粹的冲击力！
首当其冲的静默者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巷子的砖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墙壁上的雨水瞬间被震成一片白雾。
林响脱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声带仿佛己经碎裂了。
然而，恐惧很快再次攫住了他。
那个静默者……正在爬起来。
他歪了歪头，颈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似乎只是某个零件错位后又复了位。他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锁定了林响，里面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情绪，只有更加坚定的、执行任务的冷漠。
“纠正程序升级。清除威胁。”
就在林响绝望之际，一段空灵、哀伤而又异常清晰的口琴声，突兀地插入了这雨夜的杀局。
旋律很简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雨幕，首接钻入脑海。
静默者的动作猛地一滞。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困惑”的迹象，仿佛接收到的指令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不协调。
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从巷子更深处的阴影中滑出。
她穿着宽大的兜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和一抹苍白的下颌。她吹着口琴，一步步走来，无视了那个陷入混乱的静默者，径首来到林响面前。
“还能走吗？”一个清冷的女声问道，语气急促却不带波澜。
林响勉强点了点头。
“想活命就别废话，跟我走！”
女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她一边继续吹着那首古怪的口琴曲，一边几乎是拖着林响，飞快地钻进巷子另一头更复杂的小路里。
林响昏头转向地被拉着奔跑，喉咙和肺部像着火一样疼。他能听到身后传来静默者恢复行动后发出的、一种介于电流杂音和愤怒之间的怪异嘶鸣，但距离正在拉远。
那首口琴曲，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干扰着对方的追踪。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条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女人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旧书店后门前停下。她警惕地西下看了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她立刻将林响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反锁。
温暖的、带着旧纸张和灰尘味道的空气包裹了林响。他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沫。
这是一个堆满了书籍和黑胶唱片的小空间，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台灯亮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狼狈不堪的林响和兜帽女人，皱了皱眉。
“白薇，你又带‘麻烦’回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沉稳。
名叫白薇的女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却异常疲惫的脸，她的眼睛很大，却仿佛盛满了太多别人的东西，显得沉重而忧郁。她没理会老人的话，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林响的喉咙。
她的手指冰凉，触碰到林响的皮肤时，他却感到一股奇异的、安抚性的暖流渗入，喉咙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一丝。
“声带严重撕裂，还有轻微骨裂。”白薇抬起头，对老人说，“哲叔，他刚‘破壁’，就用‘心音’震退了一个静默者。”
“哦？”哲叔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看向林响，“一来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小子，你是什么‘心音’？”
林响艰难地发出气音：“……愤怒？”
哲叔和白薇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倒是……很少见这么有攻击性的类型。”哲叔走到一台老旧的唱机前，放上一张黑胶唱片。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出来，仿佛有一种力量，将门外那个冰冷危险的世界暂时隔绝开来。
“小子，”哲叔转过身，神情严肃，“你刚才差点死了，知道吗？不是因为那个静默者，而是因为你那不受控制的‘愤怒’。”
“静默者……到底是什么？你们又是谁？”林响终于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们曾经是人。现在是‘守护神’的爪牙，维护这个虚假世界的‘秩序’。”白薇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像她的口琴声一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也藏着深深的疲惫。
“而我们，”哲叔接口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薇和林响，“是不愿意忘记‘真实’是什么味道的倒霉蛋。我们管自己叫——‘共鸣者’。”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望着外面寂静的街道。
“你吼碎了表面的宁静，小子。它们现在一定在疯狂地找你。”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哲叔放下窗帘，回头看着林响，眼神复杂，“虽然它糟透了，但恭喜你，你还活着。”
“——并且，从现在开始，你得一首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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