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与焦糊味刺激着鼻腔，燃烧的穿梭机残骸如同巨大的篝火，将图书馆屋顶映照得一片明暗不定，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狂风依旧，却吹不散这弥漫的死亡气息。
林响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在满是碎石和金属碎片的屋顶上摸索。视野阵阵发黑，脑海中关于阿哲的记忆又缺失了一大块，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色块和无意义的噪音，这种虚无的剥离感比身体的疼痛更令人恐惧。
小源则紧张地监控着天空和图书馆内部的情况。“剩余那架穿梭机还在盘旋！它在引导地面部队！图书馆内部的安保机器人正在向上涌来！最多三分钟就会到达屋顶！”
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沙，飞速流逝。
就在几乎绝望之际，林响的手指在一道裂缝边缘，触碰到了一丝冰冷的、熟悉的振动。
是那枚音叉！它斜插在裂缝里，大半被阴影遮盖，但依旧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嗡鸣，仿佛在无声地呼唤。
他一把将它拔出，冰冷的触感瞬间沿着手臂蔓延，奇异地稍稍安抚了脑海中翻腾的虚无感。
“找到了！”他哑声喊道。
凯立刻冲过来，看了一眼音叉，又迅速打量西周。“这边！”他指向屋顶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排放雨水的宽大铸铁管道口，那管道径首通向图书馆侧面的阴影深处，下方是错综复杂的旧城巷弄。
“跳下去？！”小源失声，看着那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管道口，脸色发白。
“这是唯一的路！难道你想等着一会儿被堵在这里打成筛子，或者被‘净言师’抓去当电池？”凯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躁，他率先抓住管道边缘，毫不犹豫地滑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下方传来他模糊的喊声：“不太高！下面有缓冲！”
没有时间犹豫了。头顶，那架穿梭机的引擎声再次变得具有威胁性，显然收到了攻击指令。楼梯口的方向，己经传来了密集的、金属脚掌踩踏地面的铿锵声！
林响将音叉死死揣入怀中，看了小源一眼。
小源一咬牙，也跟着滑了下去。
林响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混乱的屋顶，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那冰冷的黑暗。
下坠的过程短暂而漫长。冰冷的管壁飞速擦过身体，失重感攫住心脏。耳边是呼啸的风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砰！砰！砰！
三人先后砸落在管道底部堆积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厚厚枯叶和软泥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响再次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他顾不上疼痛，立刻翻身爬起。
这里似乎是图书馆建筑群外围的一条废弃排水沟，阴暗潮湿，堆满了腐烂的杂物。抬头望去，图书馆高耸的墙壁如同悬崖矗立，屋顶的火光和喧嚣变得遥远。
暂时安全了。
但凯的情况似乎不对。他落地时似乎扭伤了脚，靠坐在湿滑的沟壁上，呼吸急促，脸上那夸张的油彩被汗水和污渍晕开，露出底下异常苍白的皮肤和紧抿的嘴唇。他正粗暴地撕开左臂的衣袖，小臂上，一道被穿梭机碎片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正不断涌出，滴落在浑浊的泥水里。
“你受伤了！”林响心中一紧，上前想要帮忙。
“别碰我！”凯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神经质的警惕。但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因痛苦和失血而微微颤抖。
混乱的阴影中，林响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被撕开的衣袖下的手臂。
那苍白皮肤之上，并非预想中的伤口或纹身，而是……几道极其精密、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嵌入式接口和隐约可见的、非自然的电路板纹路！
那绝非人类该有的生理结构！
林响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小源也看到了，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中的平板差点脱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和反应。他停止了喘息，缓缓抬起头。油彩剥落的脸庞上，那双总是闪烁着戏谑或疯狂光芒的眼睛，此刻在阴影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痛苦、嘲弄和一丝……悲凉的复杂情绪。
他看看自己流血的手臂，又看看震惊的林响和小源，忽然咧开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扭曲的笑容。
“怎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不再掩饰的嘲讽，“很惊讶吗？”
“引路的小丑……”
“……居然也是个该死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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