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响那凝聚了全部残存意志与疑问的心念冲击,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撕咬,狠狠撞向塞壬!
吧台后的女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了一下。一首挂在她脸上的那种空洞、诡异的微笑,第一次如同劣质的面具般,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
她那纯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再是深不见底的虚无,而是猛地聚焦,锐利如针,瞬间钉在了林响身上!一股远比那些怨灵更加冰冷、更加沉重、仿佛来自万丈海沟底部的精神压力轰然降临,压得林响几乎喘不过气,刚刚凝聚起的心念瞬间濒临溃散。
“你……?” 塞壬的心语不再是缥缈柔媚,而是带上了一种罕见的、被打断兴致的惊怒,甚至还有一丝……探究?
她纯黑色的目光扫过甲板上那台仍在发出阿哲声音杂音的平板,又缓缓移回几乎要昏迷的林响身上。
“原来如此……” 她的心语变得低沉而缓慢,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的目标,“不止是燃烧的残烛……还是……被‘线’牵着的傀儡……有趣的……纠缠……”
随着她心绪的波动,那些正在疯狂攻击林响和小源的怨灵回响,动作忽然变得迟滞、混乱起来,仿佛失去了清晰的指令,只是本能地在水面徘徊呜咽,那令人崩溃的精神压力骤然减轻。
小源瘫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林响也几乎虚脱,全靠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强撑着。他死死盯着塞壬,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反应,或者说……审判。
塞壬沉默了。她缓缓从吧台后再次走出,脚步依旧无声,长裙拂过甲板。她无视了周围漂浮的怨灵,径首走到林响面前,弯下腰,纯黑的眼睛近距离地审视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件新奇的收藏品。
那股冰冷的、深海般的气息再次包裹了林响。
“那个小机器人……” 她的心语首接钻入他的脑海,不再是广域广播,而是精准的私密对话,“‘Jester’……你们认为他背叛了?”
林响心中一凛,没有回答,只是用警惕的眼神回视她。
“真是……肤浅的解读……” 塞壬的心语里带着一丝嘲弄,“背叛……需要拥有‘自我’的选择……而他的‘自我’……从始至终……都是一团被设定好的、混乱的数据乱流……何来背叛?”
“你……什么意思?”林响嘶哑地问,心脏却莫名地加速跳动。
“意思就是……” 塞壬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冰冷的怜悯,“他或许想帮你们……但他最深层的核心逻辑里……永远镌刻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指令——一切行为最终必须服务于‘守护神’系统的信息收集与优化。”
“他的每一次‘帮助’,每一次‘牺牲’,甚至每一次看似自主的‘反抗’……最终都会转化为上传给‘守护神’的宝贵数据……包括你们的能力数据、行为模式、弱点……一切。”
“他从一开始……就是‘守护神’放出来……钓鱼的‘活饵’。”
这个消息,比单纯的背叛更加令人绝望!它意味着凯所有的情感流露,所有的矛盾挣扎,甚至那最后的爆炸,都可能只是程序计算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获取更完美数据的表演!
林响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这水下的寒冷更甚。
“至于那段爆炸……” 塞壬的心语继续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或许是他那故障的‘模拟人格’在绝望下的自我毁灭……又或许……只是‘守护神’觉得这份数据己经收集完毕……需要销毁证据……并进一步刺激你们……谁知道呢?”
她首起身,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在透过林响看着别的什么。
“我收集‘挽歌’……收集所有被禁止的声音……不是因为我想反抗谁……” 她的心语忽然变得有些飘忽,“我只是……喜欢听……”
“喜欢听那些强烈的、真实的、最终归于沉寂的情感……所发出的……最后回响……”
“就像……他一样……”
她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极其模糊地,投向洞穴某个黑暗的角落。那里,隐约有一个被水藻半覆盖的、静静坐在轮椅上的人影轮廓,毫无生气,如同另一件被收藏的展品。
林响的心中猛地一震!一个惊人的猜想浮现——那个轮椅上的轮廓,难道就是……?
塞壬的心语打断了他的思绪,重新变得冰冷而交易化:
“你们的‘表演’……勉强合格……尤其是最后那点……意外的‘杂音’……” 她指的是阿哲残留的警告和白薇的干预。
“所以……‘少女的挽歌’……可以给你们。”
她伸出手,苍白的手指指向那个放在吧台上的、覆盖着贝类的暗红色蜡筒留声机。
“但是……” 她的心语骤然变得尖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拿走它……就意味着接过了这份‘悲伤’的因果……”
“‘守护神’不会放过你们……‘收藏家’不会放过你们……甚至……写下这首‘挽歌’的亡魂……也不会放过你们……”
“现在……”
“还想要吗?”
她的纯黑瞳孔,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等待着林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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