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章 异世铜臭
包租公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倒气，汗水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虞姬的问题飘进他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过了好几息才砸到实处。
钱？玉换钱？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里那块触手温润、雕工古拙的玉佩攥得更紧，仿佛那是他的命。贪婪压过了残余的恐惧，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盘算着怎么把这明显是古物的宝贝昧下，又能打发走这群煞神。
“这…这个…”他支吾着，眼神躲闪，“这玉…成色也就一般…如今这世道，古玩行情不好…最多…最多换两千块！”他壮着胆子报了个极低的数，试探着对方的底。
“放肆！”一声低沉如闷雷的断喝炸响。
项羽甚至没动，只是那双重瞳扫过来，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瞬间扼紧了包租公的咽喉。空气温度骤降，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绷紧，几个楚卒的手又摸向了刀柄。
包租公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出来，连忙改口，声音尖利：“三…三千！不！五千！至少五千！”他慌忙把之前虞姬塞给他的那张百元大钞举起来，“就像这种…这种‘钱’！能换五十张！够…够你们吃好多天饱饭了！”
五十张？虞姬目光一凝。她记得清楚，方才门外官差似乎就是为类似此物而退。此物之威，竟至于斯？她心中飞快计算，二十多人，一匹马，五千…不知此间粮价，但应是笔巨款。
“何处可换？如何换？”她追问，语气不容置疑，指尖无意识捻着那张绿色纸币，感受其奇特的纸质。
“有…有古玩市场…还有…金店…”包租公被她清冷的目光盯着，不敢再耍花样，倒豆子般说道，“得找靠谱的店家，不然容易被坑…或者…或者去当铺，死当价格低，但快…”
虞姬不再看他，转向项羽，语速极快：“大王，需尽快将此玉变现。此地处处需此‘钱’帛。此人…”她瞥了眼包租公，“暂有用，且留其命。”
项羽下颌绷紧，扫过挤满楼道、面带饥色的士卒，以及不安刨蹄的乌骓，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算是默许。他厌恶这种锱铢必较的铜臭之事，但现实压人。
虞姬立刻行动。她令两名伤势较轻、看起来最不那么吓人的士卒，换上从包租公胡乱翻出的旧衣服（宽大滑稽，极不合身），押着他立刻出门，前往最近的、包租公口中“给价还算公道”的金店。核心指令：换钱，买吃食，速归。又暗中叮嘱士卒紧盯包租公，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三人战战兢兢、一步三晃地消失在楼梯口。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楼道里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甲叶摩擦的轻响。士卒们靠着墙滑坐在地，抓紧时间休息，腹中饥火却烧得更旺。项羽拄戟而立，闭目养神，但每一条肌肉都仍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耳廓微动，捕捉着楼外一切可疑声响。
虞姬则捡起地上那个被项羽捏得变形、屏幕碎裂的手机，又拿起包租公之前掉落的另一个稍旧手机，尝试着用手指触碰。屏幕偶尔因她的触碰亮起，跳出各种色彩鲜艳的图标和陌生文字，又很快暗下去。她蹙紧眉头，全神贯注，试图理解这“会发光的铁块”的运行逻辑，指尖划过冰冷屏幕的感觉陌生而奇异。
约莫半个时辰（实际不到一小时），楼梯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去的两名士卒回来了，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薄袋子，里面塞满了长条状的、散发着油香和麦香的东西（面包），另一人怀里抱着好几瓶清澈的“琉璃瓶”（矿泉水），腋下还夹着几个扁平的纸盒（方便面）。而包租公跟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一沓厚厚的、花花绿绿的纸币，脸上混合着完成任务的放松和交出巨款的心痛。
“大王！夫人！”士卒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惊奇，“换了！真的换了！那店家开始还不肯，后来…后来…”他看了一眼包租公，没细说过程（或是恐吓，或是那玉确实价值连城），“给了足足五千二百‘钱’！还饶了些吃食！”
那奇异的香气瞬间引爆了所有士卒的饥饿感，无数道绿油油的目光钉在那袋面包和方便面上，喉咙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连乌骓都躁动地嗅着空气。
项羽猛地睁开眼，目光掠过那沓纸币，最终落在那巨大的食物袋上。他上前一步，首接撕开塑料袋，抓起一个软绵绵的长条面包，入手松软，香气扑鼻。他皱眉，迟疑地咬了一口。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甜软和油香在口中炸开！远比军粮硬饼美味千倍！
他三两口吞下，重瞳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下令：“分食！”
士卒们早己迫不及待，一拥而上，学着样子撕开包装，狼吞虎咽。面包、瓶装水、甚至干嚼的方便面饼…各种现代工业食品的味道冲击着他们原始的味蕾，带来前所未有的饱腹感和满足，暂时驱散了惊惧与不安。
包租公看着这群“野人”风卷残云，心疼得首抽抽——那可是他垫钱买的！但看着项羽手里剩下的半块玉（虞姬只让换了一半），又不敢言语。
虞姬没有立刻去吃。她从那沓钱币里抽出几种不同面额的，仔细辨认上面的数字和图案，又拿起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看着那光滑的瓶身和造型奇特的瓶盖。她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两部手机上。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信息差和文明鸿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这个世界的“力量”，似乎就藏在这些精致的器物、这些轻飘飘的纸币、这些瞬间俘获士卒胃口的古怪食物之中。
她拿起那个屏幕碎裂却还能偶尔亮起的手机，手指无意间划过一道裂痕。
屏幕猛地亮起！一个极其逼真的、会动的（视频）画面跳了出来，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和对话声——似乎是包租公之前看过的某段电视剧片段。
所有正在咀嚼的楚卒猛地顿住，骇然盯着那发光“铁块”里活动的小人，如同见鬼！有人呛住，疯狂咳嗽；有人下意识后退，撞到墙壁；有人甚至握紧了刀，脸色发白。
连项羽的动作都停滞了，重瞳死死盯着那小小屏幕里的光影变幻，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这比之前的霓虹灯光和怪异声响更首接地挑战着他的认知——死物之中，为何能困住活生生的人影声响？
虞姬也吓了一跳，手机脱手掉落，被项羽一把抄住。
他粗糙的手指捏着那冰冷光滑的物事，看着里面穿着怪异服装的人哭笑打闹，听着完全不懂的语言，一种强烈至极的荒谬感和被挑衅感涌上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之地？！
他指节发力，几乎要将这妖物再次捏碎。
“大王且慢！”虞姬急忙按住他的手，声音发紧，“此物…此物或似…留影石、传讯符之类的法器？或许…或许可从中窥探此界虚实！”
她的心脏怦怦狂跳，一个模糊却大胆的念头再次浮现。
若这小小铁块都能囚禁人影声音，那此间真正的“屠城灭国之术”，又会是何等恐怖模样？
她看着项羽手中那映着光怪陆离画面的手机，又看向地上那些现代化的食品包装袋。
饥饿暂时解决了。
但如何真正理解、甚至利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才是他们真正面临的血色迷局。
而这迷局的第一课，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又如此震人心魄的——
铜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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