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内，金属与机油混合的气息依旧浓烈，几台大型机床在远处发出沉闷的低吼，仿佛蛰伏的巨兽。
“好车！这绝对是一辆好车！”
林凡矫健地从“昆仑”山地车上跳下，双脚落地发出沉稳的“咚”的一声。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依旧灼热地胶着在那辆通体漆黑、线条峥嵘的自行车上。
他的指尖划过冰冷而坚硬的车架，那是一种混合了航空铝材与碳纤维的独特触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刚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辆车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代步工具，它是一个工业艺术品，一个为征服而生的机械猛兽。
从车架几何角度的精密计算，到每一个焊点的平滑处理；从禧玛诺顶级套件带来的，如同丝绸划过指尖般顺滑的变速体验，到那轻轻一捏就能提供恐怖制动力的油压碟刹。
每一个细节，都在向他宣告，研发团队在这上面倾注了多少不计成本的心血。这辆车的高度，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对自行车的普遍认知。
“林总，您觉得……这车能卖得出去吗？”
总经理李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他快步走到林凡身边，视线同样落在那辆“昆仑”上，眼神复杂至极。其中有看到杰作诞生的激动，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搓了搓手，语气艰涩地补充道：“两千多的成本，这还没算上营销和渠道的费用。要是上市，售价起码要奔着三千块去！三千块啊林总！这都快赶上一辆嘉陵摩托车了！”
在人均月工资不过百的年代，三千块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工薪家庭望而却步的天文数字。
“卖？”
林凡闻言，忽然转过头，看着满脸焦虑的李东，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昆仑”那充满肌肉感的三角形车架，发出“邦邦”的闷响，如同在敲击一面战鼓。
“老李，你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人性的锐利光芒，仿佛能穿透事物的表象，直抵最深层的欲望内核。
“错了？”
李东整个人一愣，大脑有些宕机。他想不通，生产出来的产品，不为了卖，那是为了什么？做慈善吗？
林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手指向那辆静静矗立的“昆仑”，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告诉我，这辆车的潜在客户，应该是谁？”
“当然是……”李东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变得犹豫起来，“是那些……喜欢骑行，追求性能的年轻人吧？家里条件好一点的……”
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不。”
林凡摇了摇头，吐出的一个字，如同重锤般砸在李东的心口。
他给出了一个让李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的答案。
“这辆车的目标客户，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更不是那些还在追求性价比的年轻人。”
“它的目标客户，只有两类人——”
林凡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
“第一，是南方，尤其是粤省那些，站在改革开放浪潮之巅，第一批富起来的大老板！”
“第二，是那些手握重权，开始注重健康和生活品质的领导干部！”
李东的嘴巴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商业认知，在这一刻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林凡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颗滚烫的石子，被丢进了他那潭死水般的思维里，激起滔天巨浪。
看着一脸愕然的李东，林凡知道，是时候为他描绘一幅全新的，足以颠覆这个时代的营销蓝图了。
“老李，你必须明白一个最根本的道理。”
“当一个产品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它的使用价值时，它卖的，就不再是产品本身了。”
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它卖的，是一种身份，一种品味，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身份？品味？”李东喃喃自语，这两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太过虚无缥缈。
“对！”林凡重重地点头，“我们卖的，从来不是一辆用来从A点到B点的代步自行车。我们卖的，是一种‘征服自然、挑战自我’的健康生活理念！是一种驰骋于山林之间，将所有烦恼、所有压力都随着汗水一起蒸发掉的，成功人士的象征！”
他开始在李东面前，用语言构建出一幅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你想想看。”
林凡的语调变得循循善诱，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一个身家千万的大老板，在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跟合作伙伴推杯换盏，谈完一笔几百万的大生意。酒过三巡，他不是提议去唱歌、去跳舞，而是拍着对方的肩膀，带着一丝炫耀和自得，说：‘走，别搞那些虚的了。周末去我那山里的别墅，骑我的昆仑，到山顶上流一身臭汗，比什么都舒服！’”
“老李，你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格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层次？”
李东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画面，看到了那个大老板口中吐出的“昆仑”二字时，旁人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与向往。
“再想想看，”林凡继续描绘着，“一个日理万机的领导干部，在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后，他拒绝了所有的应酬，换上一身运动装，骑着我们的‘昆仑’，在绿树成荫的林荫道上，迎着夕阳锻炼身体。”
“当别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这位领导，自律、健康、有活力，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这比开一辆奥迪A6，更能体现他与众不同的品味和追求！”
“所以！”
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断然的结论。
“这辆车，它不是商品！”
“它是奢侈品！”
“是顶层圈子的社交货币！”
“是行走在路上的，身份的标签！”
李东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开，过往二十多年的商业认知在瞬间崩塌、粉碎，化为齑粉！
他从未想过，一辆自行车，竟然还能这么卖！这已经不是在卖一个物件了，这是在贩卖一种概念，一种欲望！
良久，他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虚心与敬畏。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第一，品牌切割！”
林凡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丝毫犹豫。
“立刻，马上！放弃我们已经深入人心的‘飞龙’这个亲民品牌。它所代表的‘国民’、‘廉价’、‘大众’的形象，会成为‘昆仑’通往神坛最大的绊脚石！我们必须启用独立的，全新的‘昆仑’商标！”
他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
“‘昆仑’，乃华夏万山之祖，龙脉之源！这个名字，本身就带有一种俯瞰众生的磅礴与高端，一种雄浑无匹的王者气质！它天生就该属于成功者！”
“第二，重新包装！”
林凡的眼神变得锐利。
“去找全中国最好的设计师，为‘昆仑’设计一套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广告方案！我不要五颜六色，我只要黑白灰！用最极致的光影，去凸显它的线条和质感！广告语我都想好了——”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八个字。
“心至苍穹，昆仑在握！”
“我们要把这句广告，砸到南方最主流、最昂贵的报纸头版和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能拥有一辆‘昆仑’，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到近乎狂傲的微笑。
“这次南下粤省，我会亲自带着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最完美的一百辆‘昆仑’山地车。”
他的目光锁定在李东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上。
“它们，不是用来卖的。”
林凡看着李东，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李东的脑海里。
“它们，将是我敲开整个粤省上流社会大门的，最锋利的‘敲门砖’！我要把它们，当成礼物，亲手送给粤省最有钱、最有权、最有影响力的那一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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