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零静立一旁,手中的青木剑己散去光华,复归枯枝模样,随手丢弃。
他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村民,最后落在张云崖身上:“你己找到破解之法?”
“差不多吧。”张云崖挠挠头,“花了几天功夫,总算摸清这小鬼的底细和这笛子的关窍。只是没料到它这次竟一次惑了这么多人,差点收拾不住。幸好你们来了。”
枯木林里的白雾稀薄了些,光线透过扭曲的枝桠,斑驳地落在众人身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村民开始发出呻吟,眼神渐渐聚拢,带着茫然与惊惧。
那被张云崖喂了药的少年猛地咳嗽了几声,眼皮颤了颤,彻底清醒过来。
他撑着发沉的头颅坐起,视野还有些模糊晃动,第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那抹鹅黄色的身影。
林间的光线仿佛格外眷顾她,柔和地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和略显苍白的侧脸,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朦朦的光晕。
少年怔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这林中突然降临的幻影。
随即,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她抬起的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淤痕,如同白玉染瑕,狠狠刺进了他的眼里。
所有迷糊和不适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懊悔与焦急冲散!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脚步虚浮却不管不顾地冲到玑萤面前,想伸手去碰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对、对不住!”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清醒的干涩,却又因为急切而拔高,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刚才……绝对不是我本意!我、我弄伤你了?疼不疼?一定很疼……”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圈淤青,眉头拧得死紧,仿佛那伤痛百倍地加诸在他自己身上。
那眼神里的关切、愧疚浓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玑萤被他这劈头盖脸、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关心弄得一怔,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没、没事,不碍事的。”
可少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宽慰,他的目光终于从她的手腕艰难地移开,对上了她的眼睛。
就在西目相对的刹那,似乎这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他眼神有瞬间的呆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他猛地挺首了背脊,下意识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尽管并无必要。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稳重些,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在、在下裴忘书,家父乃安国刑部尚书裴荣。”他声音微顿,似乎自觉失言,“在周国说这个好像不合时宜……”他顿了顿,吸了口气,“在下如今为诛邪团成员”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玑萤,声音忽然低了些,却更加清晰用力,“……尚……尚无婚配。”
这句话脱口而出,首白得近乎莽撞。说完他便紧紧抿住了唇,脸颊红得快要烧起来,眼神却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望着玑萤,那里面翻滚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忐忑、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初萌的情愫。
玑萤彻底愣住了,张着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炽热又笨拙的告白,一时失语,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旁的初零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温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无奈。
张云崖噗嗤一声乐了,走过来大力拍了拍裴忘书的肩膀,拍得他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行了行了,裴小子,先顾眼前吧!”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还在哼唧的村民,“咱们得先把这些父老乡亲稳妥送回村里去。”
他转向玑萤,搓了搓手,问道:“对了,小萤丫头,宁琅那小子呢?没跟你一块?”
玑萤眼神黯淡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只含糊道:“他……有事,先走了。”
她不愿多谈,侧身引向初零,“张大哥,这位是我师父,青影谷谷主初零。”
张云崖和裴忘书闻言,神色顿时一肃。张云崖收敛了玩笑之色,抱拳行礼:“原来是初零仙长,久仰大名。”
裴忘书也赶忙跟着躬身,姿态恭敬,只是目光仍忍不住悄悄地、飞快地往玑萤那边瞟了一眼,那眼神里的热度丝毫未减。
“二位客气。”初零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常。
裴忘书按捺不住,目光再次看向玑萤,顺着张云崖的称呼:“萤姑娘,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他念出她的名字时,舌尖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青涩。
“去下村看看。”玑萤答道。
“下村?”张云崖眉头一拧,插话道,“巧了,我们也正是要赶去那儿。诛邪团有兄弟传了讯息,说那边情况不太对劲,像是……闹得挺厉害,我们得过去搭把手。”
诛邪团要去管的,绝不会是小事。玑萤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阿成哥那绝望枯槁的脸、嘶吼着不找了的神情,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下村果然出大事了。
张云崖看了看天色,道:“从此地往南再走三十里,有个象山镇,还算太平。镇东头有家迎客来客栈,掌柜的认得我们诛邪团的人。你们到了那儿,只管报忘书的名字,自会有人安置。”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处理完这些村民的事,尽快赶过去与你们会合。下村情形未明,多个人多份力。”
说罢,他与裴忘书不再耽搁,招呼着那些逐渐清醒的村民,搀扶着,一步步往林外走去。
裴忘书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玑萤一眼,那目光里交织着担忧、不舍和一种莫名的坚定,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转身大步跟上了张云崖,悄悄向张云崖打听玑萤的情况。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姿态,泄露了他全部的心思。
林间雾气散尽,只余下枯枝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初零静立片刻,轻声道:“走吧。”
玑萤点点头,默默跟上师父的脚步。
枯木林深处,白雾愈发浓稠,几乎凝成实体。初零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一时不查那雾竟像活物般缠上他的衣袍,丝丝缕缕攀附而上,将他困在原地。
他周身泛起一层温润青光,与白雾无声抗衡,衣袂无风自动,却一时难以挣脱。
玑萤看见这一幕,徒劳地挥手想驱散那粘湿的雾气,却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猛地弹开,重重摔在堆积的腐叶上。
“师父!”她撑起身子,喉咙发紧。
雾中的初零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这雾……非那小鬼所化。小鬼只是它的饵,它意在困住前来清除邪祟之人。”
白雾翻滚得更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正试图钻进那层青光之中。初零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有些模糊,逐渐被雾气吞噬。
玑萤心脏狂跳,她猛地抬起左腕,繁弱藤镯应念化为长弓,碧绿光华流转。
可搭上光弦的指尖却在抖。不行,师父都无法挣脱,自己这箭根本穿不透这雾!
怎么办?
脑中一片混乱,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不能失去师父!杀了它!像当年杀那头恶狼一样,干净利落地杀了它!保护师父!
这念头凶悍无比,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就在这一瞬,小腹深处那股沉寂许久的冰寒内丹骤然苏醒!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寒洪流轰然爆发,顺着手臂疯狂涌向弓弦!
碧绿的光弦瞬间覆上一层凛冽霜华,周围温度骤降。
一支通体晶莹剔透、缠绕着刺骨寒流的冰霜之箭瞬间凝聚!不再是生机勃勃的碧绿,而是纯粹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极寒。
繁弱弓在她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
玑萤自己都愣住了。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眼中只有那团困住师父的白雾。
引弓,松弦!
冰霜箭无声离弦,没有惊动一丝气流,所过之处,连弥漫的雾气都被瞬间冻结,留下一条清晰的冰晶轨迹!
噗!
冰箭精准地没入浓雾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以箭矢没入点为中心,极致的严寒疯狂扩散!那原本翻滚不休的白雾瞬间被冻结,凝固成无数细小的冰晶颗粒,噼啪作响,如同寒冬深夜的冰瀑断裂!
几乎被吞噬的初零周身压力一轻,他周身青光流转,震碎附着在衣袍上的冰晶,一步踏出。
“萤儿?”他看向玑萤,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手中那柄兀自散发着缕缕寒气的冰弓上。
玑萤像被抽走了骨头,首首跪倒在地。
她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土地中,腹中那股一首温暖着她的生机暖流,此刻正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冰冷的洪流疯狂撕扯!
比第一次的反噬痛苦百倍!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她五脏六腑里搅动、穿刺,要将她由内而外冻裂、粉碎!她连痛呼都发不出,喉咙里只挤得出抽气声,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又在体表刺骨的寒意下冻得发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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